聚元丹是个什么丹药,时逸不知道。
他对丹药的了解,还停留在淬体丹、小还丹上。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的丹道知识日渐丰厚。
扭头看了一眼众司卫凝望聚元丹时的炽热目光,时逸心头一喜,暗道:“必是很了不得的玄丹。”
聚元丹当然很了不得。
试想班枢是什么身份?
那可是当朝三品,镇抚司一百零八位总领之一,五曜真人。
这样的人物,拿出来做赏赐之物的丹药,又岂能差了。
时逸砸吧着嘴,暗忖:“丹是好丹,只可惜想要得到,不太容易。”
当下冲班枢躬身一礼,道:“还请诸位大人敛藏气息,躲在暗处。”
镇抚司的人,上到司主、指挥使,下到三等司卫,那都是自觉高人一等的存在。
如不然,也不可能在抓捕崔戎时,大张旗鼓地宵禁,以彰其威。
让他们隐藏在暗处,做那等偷袭之事,他们很抗拒。
班枢阴沉着脸,沉思了良久,才终于咬牙点了点头。
“只要能抓住崔戎,完成不欲大人交代下来的任务,做这一次藏头缩尾的鼠辈也无不可。”
当下直身而起,吩咐众司卫分散到县衙四处,屏息藏身。
自己则高坐堂内,冲时逸道:“你去喊话吧,崔戎那厮胆大之极,刚摆脱了我等,必不会就此远离平阳城。你的喊话,他应该能听得到。”
时逸早就想到这一层,当下迈步走出大堂,纵身跃上房顶。
眼望四下里浓沉的夜色,深吸一口冬夜里的冰寒空气,调运内力,提气发声。
“鬼盗崔戎听真,吾乃平阳城……捕头时逸。平阳县乃吾之辖地,岂能容你放肆。而今全城戒严,固若金汤,你已逃无可逃。若真识趣,速来县衙俯首认罪。本捕念你心诚,必会从轻发落。如若固执逃匿,小心你的狗头。”
语如惊雷,震得平阳城连翻三颤。
时逸凝神四下,只听到回声跌宕,却没看见有人影自黑暗中走出来。
寒风扑面,也没有在风中闻嗅到崔戎的气息。
时逸眉头大皱,暗道:“难道他跑走了?”
却正此时,忽听班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修为太弱,声音至多传出十里,他或许没有听到。”
言语毕了,忽有一道细小如发丝的银色元力,划破了空间,融入到时逸的身体之中。
元力入体,时逸只觉自身实力攀增,那种使用了体验卡后的强大信念,再次充盈四肢百骸。
他理了理嗓子,又深吸一口气,再度高喝:“鬼盗崔戎听真,吾乃……”
元力震荡,时逸忽觉任督二脉上的九大穴窍,齐刷刷尽数打开。
在这一瞬间,他的修为被班枢的这一道元力,硬生生擢升到淬体九层。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擢升。
等这一道元力的能量耗尽,一切都会归于平常。
舌绽春雷,语出惊天地。
洪钟大吕般的声音掠过了三街逍遥堂,震得堂主王之道惊愕不已。
“那个九街的巡捕时逸,何时成了平阳城的捕头?”
念头一转,又想:“他竟然有淬体九层的修为?”
声音掠过了孙王两家,王家家主王伯远皱眉道:“陆涛是内息境三层,张裕是淬体境九层,而今又多了个淬体境九层修为的捕头时逸……官府的实力是越来越强了。”
孙家家主孙昭亦在寻思:“那时逸才多大年纪?十五?十六?十八?竟然有如此修为?”
起初,时逸能一招秒杀冯封,颇有以讹传讹之嫌,这些人都没太在意。
而今,真真切切地体会到,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声音越传越远,最终飘至九街。
阿二听真,啐骂道:“老大那个狗贼王八犊子,竟然隐藏实力。明明是淬体九层修为,非要假装自己很弱。草草草!怪不得老子会被他抓住,他奶奶的鳖孙。”
夜幕下的平阳城,只有时逸的声音滚滚游荡。
有人震惊,有人错愕,亦有人仓惶。
但无一例外,都深深地记住了‘时逸’这个名字。
当然,其中最惊愕的莫过于灵痴。
她一个箭步窜出卧房,纵身跳上房顶。
放眼县衙的方向,正见九团血光,在幽远的夜幕中,若隐若现。
“他……竟然当面挑战崔戎?”
姑娘眼角急跳,暗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怕死吗?他……”
恍惚间,时逸的那一句话,浮现在她的心头。
“既入我九街巡捕房,便是我时逸的人。”
姑娘颤抖着眼睑,颤声道:“此事因我而起,怎能让他孤身犯险。”
连忙跳下房顶,三两个箭步窜到马厩。
牵来一匹宛洲马,翻身跨上,便往县衙的方向奔去。
……
接连呼喝三声,班枢的那一丝元力终于耗尽。
时逸身前身后的九团血光频次湮灭,最终只余下四团。
回眸身后,但见血色耀眼,竟不是寻常淬体境武者的浅红色。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时逸习练了地阶玄功‘血刀经’。
血刀经,一如其名,以血为主。
不仅嗜血,且擅于淬炼自身精血。
时逸此时的精血极其旺盛,体力、耐力、反应速度等,都远超寻常淬体境四层武者。
当然,这跟他的青蛇本体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收回目光,再看身前黑暗。
依旧沉凝,依旧无人出现。
不,有人。
崔戎来了。
寒风中,卷来一道熟悉的气息。
时逸知道,那正是崔戎的气味。
他微眯着双眼,凝视东南方,再度提气高喝。
“本捕不过淬体境四层修为,你崔戎乃通玄境大能,却被本捕吓得连头都不敢露吗?若真是这样,那还请滚回娘胎里去,回炉重造一番,重塑一副肝胆,然后再来闯江湖,混社会。还有你那‘鬼盗’之名,今日也得改改了,以本捕之见,改做‘缩头王八盗’如何?”
“好小子,恁地猖狂,找死!”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自东南方三里外的黑暗中,乘风飘来。
时逸面起冷笑,再喝:“怎么?敢出来了?那正好,本捕早已备下薄棺一副,寿衣一套。你既来了,那便自己死过来穿上寿衣,躺进棺材吧。也省得本捕再多费精神,与你动手动脚。若真一个不小心,把你给打得缺胳膊少腿,回头你去到阴曹地府,岂非没颜面再见亲娘?”
“我草你姥姥的杂碎,如此辱我,老子跟你不死不休。”
声音已到了一里外,却悄然转至西北方。
但仍不是班枢的必杀范围。
时逸再度呼喝:“就你娘的知道卖嘴皮子,有能耐死过来,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本捕若是怕了你,就跟你姓缩头。”
“小杂碎,你爹姓崔。”
崔戎的声音转至正南,依旧徘徊在一里外。
“你他妈想引老子过去,无非就是班枢那个老杂碎躲在暗处伺机突袭。哼!老子可不傻。”
时逸冷笑,“本捕姓时,本捕的父亲自然也姓时。不过本捕有个不肖的三孙子,跟了他妈的王八姓缩头,还自称是鬼盗。真他娘的巧,不会就是你吧?”
说着顿了顿,“你说本捕安排了高手隐藏在暗处?这真是滑你老娘之大稽。平阳城内,本捕无人能敌。本捕想擒你,何需借用帮手?你老小子怕了不敢来,就直说怕了,何必找他娘的借口。”
“哇呀呀……你个鳖孙,气煞我也。”
崔戎大骂,‘哇呀呀’时身在正南一里外。
‘气煞我也’出口,身以倏忽转到东北半里外。
身法之快,可见一斑。
时逸心下暗忖:“真该给阿二带来,论起来骂人的本事,我真不如他。”
转向东北,再骂:“气煞你又咋滴?知不知道你家祖坟炸了?为什么炸?因为你爹头上的翡翠帽子太大,祖坟装不下。”
“呼……”
劲风疾卷而至,吹得时逸面皮生疼。
他却不闪不避,不动不移,自顾高声喝骂不休。
风中,崔戎的气息越来越浓。
距离也越来越近。
四百米、三百五十米、三百米四十米……
终于,崔戎的距离与县衙所在不足百丈。
时逸嘴角轻曲,忽地放声一笑。
“王八进洞,功行圆满。”
言语落地,一道银色的流光,陡然自县衙正堂内冲了出来。
只眨眼间,便掠至崔戎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