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小竹叶青的记忆,时逸认准了方向,朝着西面山林的泥沼游去。
那里,是三足金蟾的家。
三足金蟾与赤尾鼬并非同类,之所以能走到一起,全因利益所驱。
毒牙有两颗,它俩能够平均分配,自然相安无事。
若是毒牙只有一颗呢?
兽性驱使、无法分配均匀的利益左右下,二兽必会反目成仇。
只要它们大打出手,时逸便可以在一旁寻找机会,趁机咬杀。
“哼!两只小畜生,跟老子斗,你们太嫩了些。”
游过了碎石堆旁的小水潭,时逸不经意间瞥了一眼。
这一眼瞥去,那满腔的意气风发倏地散尽,心头又起黯然。
小水潭旁,一朵黄色的野菊正随风飘摇,清香满天飞。
那只是一株寻常野菊,但在时逸看来,高如松柏。
按照野菊花的大小来比量水潭,怕是还没有一泡尿浇出来的泥坑大。
“我怎么这么渺小?好难过,心好痛。”
难过心痛能怎么办?
只能继续前行。
正行着,时逸忽想:“蛇类不都是弱视吗?我怎么能看见东西?”
又想:“蛇类不都是聋子吗?为什么我能听得很清楚?”
念头一转,疑云消散。
“我既然穿越过来,既然成为了天道任务令的试炼者,那就注定了不会是一只普通的蛇。别的蛇是弱视,是聋子,不一定我就非得是。”
继续西行,簌簌有声。
蛇无足,只能匍匐前行,声音虽然不大,但多少还是有点。
终于来到目的地。
时逸眼望泥沼,忽听“吱吱”一声怪叫自身后传来。
他心神一紧,忙扭头看去。
入眼处,正见一只比自己高大五六倍,通体灰毛的小老鼠窜出了草稞。
蛇鼠对视,一个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一个昂首挺胸,口衔毒牙。
从灰毛老鼠的眼睛里,时逸看到了‘来者不善’。
来到新世界的第一场大战才刚刚结束,第二场大战就又要开始。
说实话,时逸心里慌得一批。
“不慌不慌,它只是一只刚刚成年的小老鼠,而我是有着剧毒獠牙的竹叶青。天赋压制之下,它根本没可能斗得过我。”
心做此想,时逸的胆气便壮了不少。
正此时,灰毛老鼠“吱吱”一声怪叫,四条小短腿“哒哒”踏地,飞也似地冲了过来。
“卧槽,真他妈是个畜生,动手之前也不招呼一声。”
时逸骂骂咧咧,猛地甩尾抽向鼠身。
灰毛老鼠毕竟只是个灰毛老鼠,蠢笨之极,混沌蒙昧,只有兽类的本能,根本没有躲避敌人攻击的意识。
“啪!”
蛇尾扫中了灰毛老鼠那并不算肥胖的身躯,抽得它一个趔趄,却没有将其击倒。
灰毛老鼠吃了痛,“吱呀”一声怪叫,举起来两条前足,按向时逸的中身七寸。
时逸虽是青蛇,却有着人类的智慧,焉能不知七寸乃蛇之命脉?(蛇的七寸泛指心脏部位,不是指实际长短。)
七寸若被拿捏,只能任鼠宰割。
当下扭身躲闪,避开了灰毛老鼠的拍按。
扭头、曲身、抖尾,一气呵成。
细长的蛇身缠上了灰毛老鼠的身躯,并发足了气力收缩脊骨。
灰毛老鼠“吱吱”乱叫,四足狂蹬,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时逸心起冷笑,歪头啐道:“小崽子,你毕竟只是个弟弟。”
大口开张,潜藏在上颌外缘处的两颗尖利毒牙探了出来,狠狠地咬在了灰毛老鼠的脖颈之上。
注入毒液,灰毛老鼠浑身抽搐。
却只抖了三五秒,便停止了呼吸,翘了个辫子。
而时逸,在毒液涌出牙尖,注入到灰毛老鼠体内的那一刻,忽然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谁有肾宝,快,快给我来一瓶……”
鼠肉不好吃,时逸也不愿意去吃。
鼠血却是可以喝一些来充饥。
但是时逸又忘记了,他是一条蛇,根本没办法像人类那样喝东西。
蛇喝东西,只能靠喉部与下颌的压缩,来吸吮液体。
这是个技术活,时逸足足研究了近十分钟,才终于如愿以偿。
“恩……还挺好喝。”
鼠血入体,化作一股股暖流,游遍周身,驱散了方才那一场并不如何激烈的战斗所带来的疲累感。
连带着毒液耗损后的虚弱感,也随之一扫而空。
“没想到喝血还能恢复体力跟毒液,这是蛇类的本能,还是我时逸得天独厚的本领?”
没人能为他解答这个问题,不过这也无关紧要。
气力盈满,神清气爽。
时逸吐了吐红信,自旋涡空间内取出一颗‘老娘’的毒牙,游进了泥沼。
“呱呱……”
一只跟灰毛老鼠差不多大,圆咕隆咚的肥胖金蟾自泥沼中蹦了出来。
腹下有三足,前二后一。
背上生满了烂疮,里面翻滚着浓黄色的蟾毒。
两相对视,三足金蟾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小竹叶青竟然还活着。
时逸也愣住了。
“这玩意儿,是不是刘海脚踩的那只?”
“呱呱……”
三足金蟾的叫声再次响起,紧接着“扑腾”一声响过,一团圆润的黑影跳出了泥沼,砸落在时逸身旁的草稞里。
“呱呱!”
叫声急促,很不友好。
时逸忙打起精神,再度看向蹲伏在身旁两尺外的三足金蟾。
二度对视,时逸略慌。
“大兄弟,能听懂我说话不?”
时逸低声细语,故作友好姿态。
奈何三足金蟾不是蛇类,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呱呱!”
又是两声很不友好的蟾叫,时逸也听不懂三足金蟾在说些什么。
两个种属,一蛇一蟾,各自对牛弹琴,自说自话。
“大兄弟,呐,毒牙给你,咱们握手言和,行不?”
“呱呱……噗!”
三足金蟾看也没看被时逸丢到身前的毒牙,忽地吐出那条能伸缩自如的舌头,急攻猛射。
时逸暗骂一声,闪身便躲。
好在这一舌头的来势并不如何迅捷,时逸虽然躲得狼狈,终究还是避了开。
三足金蟾一击无功,粗壮的后足弯曲发力,猛地蹦跳起来,使了招‘泰山压顶’,朝时逸的头脸上坐去。
时逸骇然失色,连忙游身横挪。
“啪!”
蟾身落地,溅得泥渍飞溅。
“好家伙,这要是被砸中了,我这小身子板不得当场嗝屁啊。”
眼见三足金蟾已调转肥胖的身躯,欲再度扑来。
时逸心念电转,忙摆动蛇尾,指向身旁的毒牙。
同时连连点头,以示友好。
三足金蟾终于将目光移向了毒牙,它虽蠢虽笨,却也看得出来时逸的意思。
连叫数声,三族金蟾蹦跳着上前,吐出舌头将毒牙卷了起来。
“呱呱……”
叫声里充满了友好意味,也充满了心满意足。
三足金蟾深深地看了时逸一眼,蹦跳着回了泥沼。
“你个死癞蛤蟆,得了老子的宝贝,竟然连一句谢谢都不说。”
也可能三足金蟾说了,只是时逸听不懂。
泥沼重归平静,时逸的血色竖瞳里闪过一丝冷芒,游身朝东面草丛而去。
屁大点的地方,时逸足足游走了近二十分钟,才终于摸索着寻到赤尾鼬的家。
那是一片杂乱的草窝,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骚臭味。
一条长着赤红色长尾的幼年黄鼠狼,正蹬着四条小短腿,躺卧在草窝里,鼾声如雷。
似是听到了时逸游动的声音,赤尾鼬猛地一个激灵,翻身人立而起。
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倒映着时逸细长且碧绿的身躯,赤尾鼬似觉花了眼,抬起两条前足,极为人性化地揉了揉双眸。
待确定了自己没有眼花后,那双明晃晃的大眼之中,不禁闪过一抹诧异神光。
“大兄弟,能听懂我说话不?”
时逸吐信。
红黄二色掺杂的光影一闪,赤尾鼬跳出了草窝,瞪视时逸,嗷嗷低鸣。
时逸连忙曲身后退,同时以尾代指,冲着三足金蟾居住的泥沼点了点。
赤尾鼬不解,时逸想了想,张嘴露出颌下那两颗还没有完全长成的毒牙。
长尾用力,狠点泥沼方向。
相较于三足金蟾那个暴躁且蠢笨的家伙,赤尾鼬聪明了很多。
明晃晃的大眼珠子转了转,已明白了时逸的意思。
眼望泥沼,目露凶光,龇牙咧嘴。
片刻后似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时逸,眸中疑光闪灭。
还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大兄弟,我绝对没有骗你。毒牙确确实实被三足金蟾那家伙夺去了,不信我带你去看。”
时逸连连解释,奈何赤尾鼬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大眼之中的疑光愈发浓郁起来,时逸心知再多做解释也是无用,当下冲赤尾鼬点了点头,转身朝泥沼的方向游去。
游出一米,扭头回望。
赤尾鼬站在原地,并没有跟过来。
时逸忙再度点头,并连连吐信。
赤尾鼬将信将疑,踱着小碎步,跟了上来。
时逸长舒一口浊气,认准了西方,加快了游走的速度。
不一时,重返泥沼。
时逸垂下长尾在泥沼中搅弄了一番,引出了三足金蟾。
“呱呱……”
大嘴开张,颌下一颗尖利的毒牙探出了头来。
这个夯货,竟然硬生生给毒牙嵌在了自己的嘴巴里,真不怕咽东西的时候被毒牙刺破喉咙。
赤尾鼬看得真切,顿时目露贪婪。
它一个箭步窜到泥沼旁,冲着三足金蟾龇牙咧嘴,作势欲扑。
三足金蟾“呱呱”乱叫,瞪眼与之对峙。
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时逸心知大战将起,连忙游身退开。
三足金蟾那夯货是个暴脾气,察觉到自己的叫声没有赤尾鼬的大,顿感折了颜面。
当即喷出软舌,攻向赤尾鼬头脸。
赤尾鼬一时不察,被软舌打中了左眼,眼眶中流出一股黄汤,显然是碎了眼瞳。
三足金蟾见好不收,又使了一招‘泰山压顶’。
赤尾鼬的反应也真机敏,眼见肉墩砸来,连忙抽身后跳。
时逸觅得机会,扭身近前,以蛇尾卷住赤尾鼬的左后腿。
“噗通”一声,赤尾鼬立足不稳,摔倒在地。
又是“噗通”一声,三足金蟾肥胖的身躯压了下来,死死地坐在了赤尾鼬的头脸之上。
双足乱拍,很砸其身。
赤尾鼬“呜哇”大叫,爪足乱蹬。
锋利的爪尖划破了三足金蟾的皮肉,鲜血横流,却依旧难能脱身。
脱不得身,赤尾鼬也发了狠,后股一抖,肛门内喷出一股奇臭无比的黄烟来。
黄烟有毒,能迷幻人心。
奈何不管是三足金蟾还是时逸,都是剧毒之物,抗毒性极佳,闻得黄烟,除了骚臭以外并无其他感觉。
三足金蟾鼓气成一个大圆球,死死镇压。
伤痛催逼之下,拍打得愈发卖力。
三两记重手,活活给赤尾鼬打得吐血。
似乎还不解气,弓背震脊,烂疮内毒液沸腾,呼啸着喷出。
毒液泼洒在赤尾鼬的胸腹之上,顿时腐蚀了皮肉。
赤尾鼬也是凶悍,肠穿肚烂之下,兀自气力不衰。
趁着三足金蟾喷出毒液后的短暂虚弱,猛地一个翻身,重得了自由。
飞扑上前,爪挠嘴咬,不死不休。
肉沫伴着污血,飞扬在泥沼旁的硬泥地上。
二兽相斗,各自重伤。
时逸见状,心知机会来了。
游身欺近,一口咬在了赤尾鼬的后脊之上。
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
时逸不做丝毫停顿,运力抬起蛇尾,缠上了三足金蟾那鼓成圆球的肥大身躯。
同时狠甩头颅,硬生生将赤尾鼬的后脊皮肉撕下了一大块来。
冷不丁被咬了一口,赤尾鼬注意力转移,怒火也随之而倾斜,侧身便朝时逸噬来。
时逸闪身欲躲,却忘记了自己细长的身躯正缠绕在三足金蟾的身上。
闪了一下,没能躲开。
再想抽身躲避时,已然来不及了。
“咔擦……”
赤尾鼬的大嘴结结实实地咬在了时逸的身上,却没能如愿以偿地咬破鳞皮,撕碎脊骨血肉。
好似咬在了岩石之上,赤尾鼬的满嘴尖牙,尽数被齐根震断。
赤尾鼬愣住了,时逸也愣住了。
只有三足金蟾那个夯货在“呱呱”乱叫个不停。
愣神过后,时逸仰天长笑。
一边笑着,一边扭头看向赤尾鼬,吐信道:“大兄弟,哥们这可是正宗的铁布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