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溪郡的事情,时逸没有多说什么,秦婉儿也没有多说什么。
相信再过个三天两日,消息就会传到平阳城来。
到那时候,不需要时逸与秦婉儿去多费口舌,一切自明。
眼见两人各卖关子,陆源儿顿时来了脾气,白了时逸一眼后,噘嘴嘟囔:“切,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抖动马缰,来到马车旁。
陆源儿圆滚滚的大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声笑后,一个翻身,钻进了马车里。
放下车窗布帘后,陆源儿低声道:“婉儿姐姐,你既然来自辰溪郡秦家,算来也就是表哥的堂姐了。这么说,咱们就都是亲戚。小妹有一句肺腑之言,你可千万不能不听啊。”
秦婉儿被这个行事随性,性格鲜明的姑娘搞得略有些尴尬。
清婉一笑以化解尴尬后,点头道:“源儿妹妹,有什么肺腑之言,你说便是了,姐姐听着呢。”
陆源儿一把拉起秦婉儿的手,意味深长地道:“那个时逸,可是个十足的登徒子,人渣,好色之徒。你千万,千万,千万不能被他刻意表演出来的形象给骗了。以后一定,一定,一定要远离他,切莫跟他走得太近,否则……啧啧啧,姐姐你这么漂亮,若是被时人渣给祸害了,真是,真是……”
秦婉儿的笑容,凝固在了柔美的脸面上。
她再知书达理,再温文尔雅,听到陆源儿这一句‘被时人渣给祸害了’,也难免心房乱颤,意游沧溟。
俏面飞红,秦婉儿垂下了头,良久也不敢再抬起。
倒是陆源儿,仍旧肆无忌惮地说着时逸的坏话。
什么才一进城,便包了个青楼的妓女日夜风流,整整三十余日不出房门。
什么强抢民女,胁迫他人新娘做侍女,妄图染指不说,还将新娘子的父母双亲关进了大牢,简直毫无人性。
什么色心如鬼,胆大包天,竟有违人伦地把垂涎的目光投向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丫头。
……
罪恶昭彰,说得秦婉儿一愣一愣的。
“这……都是时公子的所作所为?”
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陆源儿郑重点头,“那还有假?”
秦婉儿心肝儿乱颤,暗道:“难道船上那十日里,他一直都在伪装?”
疑惑,茫然,纠结,烦闷,齐上心头。
秦婉儿撩开了窗帘,扭头朝外看去。
入眼处,正见时逸骑着黑马,与秦越人并肩而行。
两人言谈随意,有说有笑,无一不是少见的飘逸公子。
特别是时逸,比之秦越人更多出一种异样的气质。让人一望,便再也难忘。
秦婉儿目光闪变,委实不能相信,眼前的黑衣少年,与陆源儿嘴里的色狼恶鬼,竟是同一人。
……
时逸与秦越人在谈些什么?何以如此相谈甚欢?
实则也没有谈什么,大多是秦越人在试探时逸,是否对陆源儿有特殊的想法。
在十万大山时,时逸便知道秦越人爱慕陆源儿。
若是在前世,表哥爱上表妹,这事情被时逸撞见,他定会以道德伦理来痛斥一番。
但无疆世界不同,表哥娶表妹,表姐嫁表弟,很平常。
对于陆源儿,时逸有好感,但也仅限于朋友之间。
初见时,因为陆源儿是时逸在无疆世界见到并结识的第一个异性,所以那没来由的好感,便悄然袭上了心头。
等到化作人身,成为巡捕后,再一次见到陆源儿,时逸对她的情感,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美丽的姑娘,总是能很轻易地惹来少年儿郎的爱慕。
时逸两世为人,虽已不再年少,在情感场中,却还是个雏儿。
被陆源儿身上的香风扑了几扑后,意乱情迷,那是肯定的。
但离开平阳城,去往辰溪郡的途中,时逸结识了晏予。
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对于陆源儿的好感,不是男女之情。
只是少年人的悸动。
因为陆源儿这样的姑娘,不是时逸的菜。
他喜欢……优雅文静的女孩。
就好似秦婉儿那样的。
只不过,秦婉儿的接近,带有明确的目的性,惹得时逸很是反感。
对于秦婉儿,时逸自然很难赋予真情。
排除秦婉儿,时逸所认识的女性里,就只有晏予略有些优雅,文静。
所以时逸对晏予,很有几分好感。
至于杨雨晴,温柔恬静是肯定的,只是书香气,略弱了些,无故拉低了在时逸心里的印象。
想到这些,时逸总会忍不住痛骂自己一声:人渣!
“看来陆源儿说的果真没错,我时逸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既然不喜欢对方,何必去撩?
如杨雨晴,如陆源儿,如秦婉儿。
还有那隐藏在暗处的剑侍苍耳,以及性情多变的夏灵沅。
但时逸总是控制不住,想要去撩拨。
这是绝大部分男性的通病。
说色,是。说不是色,也不是。
是天性的使然。
有漂亮的姑娘在身旁,男人若无动于衷,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性取向有问题,二是实在太过怯懦,以至于连跟美丽姑娘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很显然,时逸与这两者都不符。
所以他自我安慰道:“天性使然,色?渣?随意。”
承认自己是真人渣,是一种勇气,卫道士才最可恶,最让人反感的。
生而为人,为男儿,哪个不好色?
言归正传,时逸既知秦越人对陆源儿的情感,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去表现出对陆源儿如何如何在意。
所以他便顺着秦越人的话,大肆表现出对陆源儿的不满,说她满身大小姐脾气,被陆涛真不该派到九街巡捕房来祸害自己芸芸。
唯恐秦越人对自己的话存在质疑,时逸更将目标转向秦婉儿,大加称赞。
此举果真有效,秦越人高兴到飞起,与时逸越谈越投机,越谈越亲切。
好似久别重逢的老友,恨不能当场来个不醉不归。
只是秦越人说出来此的目的后,时逸忽地陷入了沉默。
秦越人此来,目的只有一个,上任平阳城城卫军副统领。
城卫军,这对于时逸来说,是个很陌生的名称。
不仅仅是时逸,对于大夏王朝的所有百姓来说,都很陌生。
因为从没有人听说过,什么是‘城卫军’。
时逸也不知道,但秦越人解释后,他就知道了。
城卫军,乃夏皇授命,新成立的一个有别于县衙的部门,主管县中所有预防、制止和侦查违法犯罪活动。
说白了,就是将巡捕房的权利给分了出去。
以后,县衙管民生,城卫军管安防。
至于捕头、巡捕、衙役……
用秦越人的话来说,负责维护县、乡、镇、村的管理秩序。
这……时逸略觉错愕。
这是什么意思?
直接把巡捕房给边缘化?
或者说,县令再也不是一县之主。
并且最重要的是,城卫军隶属于镇抚司直管。每县,有一正三副四位统领,官阶待遇与县令、县丞等同。
也就是说,从官阶上来说,即便时逸升任了平阳城九街总捕头,也才勉强与秦越人这个城卫军副统领平级。
并且城卫军乃镇抚司下辖部门,也有见官大一级的特权。
所以说,秦越人的官,实际上与县太爷陆涛等同。
而城卫军正统领的官职,还要高上一级。
这是夺权,赤果果的夺权。
镇抚司为何要夺天下百官之权?
镇抚司直接受命于天子人皇,而百官多有党附,或站位太子身后,或与二皇子亲近。
城卫军的设立,难道是人皇夏留名对太子和二皇子的夺权之争,不满了?准备出手干预?
秦越人带来的消息,只有城卫军一事。
但落到时逸的耳朵里,他已推想到了夏皇、太子、二皇子之间的微妙局势。
夏皇虽是中洲唯一一个天人境的强者,却毕竟年事已高。
太子、二皇子正当壮年。
二子争斗,夏皇或已自其中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大夏王朝……风将起,云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