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耗费十日光景,回程时,自然也耗费了整整十天。
十天里,时逸过得很舒心。
听着晏予的琵琶语,和着秦婉儿的风雪词,望着江岸被白雪染成一色苍白的枯树林木,小日子那叫一个悠哉。
天上人间,不外如是。
不过仍有遗憾,那就是这十天里,没机会饮血,着实给时逸饥渴坏了。
楼船靠岸,秦婉儿略有些惆怅地与时逸告别。
时逸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伸出手,帮姑娘擦去那一片落在鼻尖的雪花。
望着姑娘粉嫩的面庞,以及面庞下的红晕,时逸轻声道:“年后来平阳寻我,小住些日子再回繁城?”
秦婉儿轻轻点头,柔声道:“你等我。”
两相分别,楼船转道往西北开去。
时逸带着晏予,迈步往平阳城走。
雪依旧在落,积地已达半尺。
今年这场雪,用晏予的话来说,大得很不寻常。
时逸踩着积雪,听着脚下传来的‘咯吱’声,淡淡地道:“今年的平阳城,也注定了不会寻常。”
平阳城,在冰天雪地里沉寂着。
没人注意到有男女两个人,已披着冰寒,走到了九街巡捕房。
扣门三记,徐晃自内将房门打开。
抬眼望,正见时逸嗬气如雾。
“头儿?你……回来了?”
徐晃一愣。
冰寒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而徐晃的眉眼之上,也残留着一抹未曾晕开的疲累。
时逸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皱眉问道:“怎么?出什么事情了?”
徐晃摇头一叹,“鹿老他,怕是要不行了。”
鹿老,全名鹿元林,曾是时逸偶然在平阳城门前遇到的一个年迈老乞丐。
带着个小孙女,名叫鹿香香。
鹿元林的来历,时逸没有追查过,他只知道鹿元林不简单。
若是简单之人,岂能轻易解开鲁大师耗时三年才完成的杰作,玄机盒?
鹿元林身有旧疾,时逸曾细致为他诊断过,奈何凭他的医术,难以治愈。
时逸也曾为此而请教过丹痴燕柳。
得到的回答是,无力回天。
鹿元林之死,似乎早已被排在了日程里。
只是时逸没有想到,这一天竟会来得这么快。
回想前事,自己才出去二十多天,临走之时,鹿元林还健健康康的,毫无病发的迹象。
二十多天后,怎会已病入膏肓?
看着躺卧在床上,进气多,出气少的鹿元林,时逸眉头深锁,眸中忽有杀意闪过。
鹿元林的身上,有着明显的外伤。
很显然,他曾被人殴打过。
也正是因为这一场殴打,才引发了旧疾。
“谁打的?”
时逸在鹿香香的哭声里,走出了卧房,扭头看向天陈等人,沉声询问。
天陈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灵痴无所顾忌,直言道:“是刀爷,郑三刀。”
郑三刀!
时逸微眯着双眼,问道:“他与我九街巡捕房素无仇隙,为何会冲鹿老下手?”
不待灵痴说话,天陈已说道:“头儿,你走之后,鹿老便沉心于机关术中。闭关数日后,终于研制出一个名叫玄机弩的东西,威力很是不小。凡夫手持玄机弩,便可轻易射杀淬体四五层修为的武者。我等若是手持玄机弩,便是淬体七八层的武者,也是不惧的。”
时逸挑了挑眉,却听天陈接着说道:“也不知怎的,鹿老打造出玄机弩的事情,竟落到了那郑三刀的耳朵里。十天前,鹿老出门沽酒,被郑三刀的手下故意刁难。最后夺走了玄机弩的设计图纸,还给鹿老打成了重伤。我等也曾去郑府找过场子,只是……郑三刀他随便拉出来一个小喽啰,斩断一臂后,便算了了此事。”
天陈等人,修为并不算高。
最高者,乃孔立仁,淬体七层的修为。
不,修为最高者是陆源儿,而今那个刁蛮的姑娘,也是九街巡捕房的一员。
只是时逸回来后,并没有看到陆源儿,似乎她并不在巡捕房内。
连同杨雨晴也不在。
纵是陆源儿修为最高,也不过才淬体八层而已。
刀爷郑三刀,乃淬体九层境的武者,手下淬体七八层的武者十分不少。
九街巡捕房的实力,比之郑三刀,着实不够看。
更莫说郑三刀上面还坐着逍遥堂这么个庞然大物。
若在二十天以前,时逸想要扳倒逍遥堂,还真不容易。
不过现如今的时逸,已有了足够的资本。
莫说逍遥堂,便是孙家、王家都联合在一起,时逸也是不惧的。
三家联合在一起,又有几个武师?
武宗时逸都杀了不少,况区区武师?
时逸深邃的瞳孔里,荡漾着沉郁的杀意。
有血色的光芒闪过,慑得天陈等人不由自主地一颤。
“头儿似乎……变了。”
天陈四兄弟,孔立仁、徐晃、灵痴,尽做此想。
“天陈,去醉月楼安排晚宴,今夜本捕要在醉月楼,宴请他刀爷,郑三刀。”
时逸冷冷地道。
天陈一怔,“宴请郑三刀?”
时逸挑眉看他。
天陈念头一转,已知时逸这宴请是假,问罪是真,心里不由得一突。
他忙点头领命,转身去了。
“你要冲逍遥堂动手?”
灵痴走上前来,低声询问。
时逸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继而转身回到了卧房。
房中,鹿香香已哭哑了嗓子,昏迷了过去。
而鹿元林,已气若游丝,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时逸沉吟良久,自天道空间内,取出那枚一直没舍得用的‘真·九花玉露丸’。
天道出品的丹药,详情介绍上记载着,可解万毒,可治万伤。
时逸本想留着,以便日后伤重时续命所用。
但听到鹿元林研制出了玄机弩,以及玄机弩的强大威力后,时逸决定,鹿元林,必须要救。
为了玄机弩而救鹿元林,不为感情,不为鹿香香,也不为心下的善念。
就是这么功利。
说起来感情,时逸与鹿元林并没有什么太深厚的感情。
这不太深厚的感情,还当不起时逸花费仅此一枚的真·九花玉露丸。
时逸不是圣母,也没有烂好心到那种程度。
他救鹿元林,带着功利,带着企图。
他承认,并且并不以此为耻。
天道出品,果真必属精品。
丹药入腹后,鹿元林的脸色明显好转。
不一时,呼吸沉重了起来。
又过了片刻,干瘪的脸面上已泛起了一抹鲜活的色采。
呼呼鼾声响起,鹿元林的命,算是救下来了。
只是他近些日子以来,被病魔折磨得太过疲累,而今病痛散去,劳累侵袭身心,没忍住便陷入了沉睡。
等到醒来后,必安然无恙。
时逸长舒一口浊气,冲风陈、云陈两兄弟吩咐道:“好好照顾鹿老。”
继而走出鹿元林的卧房,回到自己的居所小院。
小院内,一切如常。
之事被白雪掩盖了地面,一切都显得那么素净。
时逸踏着积雪,走进书房。
才刚刚坐定,灵痴、孔立仁、地陈三人,已联步走了过来。
“头儿,咱们九街巡捕房,有内鬼。”
地陈性子颇急,站定后,便先声开口。
时逸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房外。
雪虽然在落,却显得那么死气沉沉。
“是徐晃。”
他的声音很平淡。
地陈等三人都不由得一怔。
“你知道?”
时逸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道地陈等人听不到的尖细声音,自屋外响起。
“他个狗贼知道个瘠薄,分明是老子告诉他的。”
红影一闪,阿二钻了进来,昂首挺胸,邀功道:“老大,那贼厮鸟的狗篮子徐晃,已经被老子给毒上了,你快他娘的去给他个王八犊子抓来。老子的毒性虽然增强了不少,可最多也只能毒痹他个瘪三半刻中上下。再耽搁一会儿,徐晃那个狗瘠薄子,怕是就要用内力逼出毒性,跑他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