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有些喧闹的一楼突然整个安静了一下。
有一个人走进了茶楼。
那些在茶楼吃茶的人目光都集中在那个一看就是外乡人的身上。
原因无他,那人实在模样实在是太出众了,出众到一眼看去足够让人自惭形愧,出众到仅仅是一身普通装扮都与整个茶楼格格不入的程度。
身形挺拔,青衫负剑,丰神玉朗,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让人难于想象的自信与从容。
茶楼里不少男人心中暗自感叹,可惜是个男的,要是是个女的那得漂亮到什么地步。
茶楼里不少女人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是个男的,要是是个女的那得勾人到什么地步。
这些女人心中已然吃味,她们不知为何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年岁,悲伤的是连她门自己都觉得自己年岁已经大了,哪怕是再年轻个十多岁,正值风华正茂,现在就已经走上去请那个小子喝茶了。
方休刚走进茶楼,就感觉到有不少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当即感觉到有些失望,瞧这架势就已经很清楚了,那人什么都不想跟他谈,也不想听他说些什么。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赶他走。
方休往茶楼扫视一眼,很容易就看倒了那人所坐的位置,并且也看清楚了那人如今落拓模样,他心中震惊不已,既而转为了一股强烈的愠怒,最后都化作了满腔的悲哀。
心绪流转,从茶楼门口到他刚好坐下,几十步的距离而已。
在方休刚到桌子边的时候,方休指着一个凳子,询问那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岁数、衣着整洁的年轻人,这里是否有人占据,得到年起人的否定后,这才坐下。
茶楼小厮在李三余来的时候没有出面,但是方休来了之后,强忍着那股刺鼻的酒臭味,立马就到了方休旁边,询问要吃些什么。
小厮刚要介绍茶楼的特色茶汤与面糕,就被方休轻轻挥手制止,方休指了指那个年轻人身前的茶汤与面点,道:“这个样式的就行,帮我上两份。”
得到吩咐后,小厮推脱不得,就去后厨端上了两份荷花包与井甘茶,送到了方休的桌上,小厮心中是有些无奈的,荷花包与井甘茶是茶楼的招牌不假,却也是茶楼里最便宜的两
样东西,会成为招牌,仅仅是小镇上的人点这两样点得多而已,茶楼里比这两样要好得东西不在少数,只是价格会高一些。
他敢断定这个外乡人是个不差钱的主,这人的腰间上佩挂这一块凤梧街那些贵老爷才会挂在身上的玉佩,而且这人的这块玉配的图案明显要更加的繁复与精美,成色瞧上去也要好得多。
小厮曾经听学塾李夫子说过,书上有句话叫作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但是他瞧着李夫子有掉书袋的趋势,要叨叨的讲个没听,他就没有继续听李夫子掰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依稀记得李夫子讲说君子指的是一种人,小镇上会在身上挂玉佩的也只有那些贵老爷阔少爷了,这些人都不差钱,所以有钱人才会挂玉佩。
小厮推荐那些好茶点好茶汤倒没有宰生的意思,他仅仅是想让这个一看就有个好身世的外乡人知道,他的这个茶楼里有好东西,这个的外乡人只要品尝过后肯定会惊讶赞美的好东西。
至于为什么想这么做,小厮自己都不清楚。
方休将其中的一份推给一直默不作声的李三余,然后自顾自吃了起来,才刚吃两口,方休便眼睛一亮,在心里由衷称赞亭花楼的手艺,不愧是正宗,风味就是要比外面那个只能被称为小亭花楼的东西要好几分。
小亭花楼对外一直声称,亭花楼掌柜付席在进入天狼镇的时候把配方都留下来了,并且对小亭花楼给予厚望,直至现在小亭花楼也还在将付席当成是招牌,那些饕客爷称小亭花楼深得付席厨艺真传,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方休吃得津津有味,那刺鼻的味道和众人异样的眼光仿佛并不能对他有任何影响,在这过程中,李三余依旧不说话,面沉如水,时而用余光打量方休。
许烛的目光在剑上,而不在人上,他眉头微皱,心中也确实有些困惑,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在心中思考这把剑为什么会在一个外乡人身上,无暇分心,竟渐渐忽略了那股臭味。
剑格扁方,两侧多出剑刃两指距离,刻有三尺二字的古体纹路,剑茎处环缠灰色布条,剑首方圆,一指厚,比剑茎宽些许,通体宛如青铜,古朴无华。
这把剑和他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他上一次看剑这把剑的时候是十年前,那个时候她刚能看见小镇上的种种异象,在他以为自己中了邪生了病的的时候,他遇见那个背着这把剑的人。
那个人说自己叫作封侯,跟他说了一些天狼镇的事,教给他一招剑术,和一套简单的呼吸方法,并且告诉他不要害怕,不要让别人知道他的任何异常,要好好的活下去。
一个屁点大的小孩子突然看清了整个小镇,原本那些普普通通的人突然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外加上小镇里种种诡异古怪恶地异象,种种事情差点没把把那个小孩吓得疯了,如果没有封侯,许烛根本熬不过上一次外乡人的寻探。
许烛这些年一直在找封侯,到头来也没有任何线索,用脚丈量了天狼镇几乎所有地方方,而且还问过他暗地里已经确定过的普通人,好像封侯就没存在过天狼镇一样。
许烛早有过猜测,要么封侯不在天狼镇,要么就是故意不见他。
直至现在他也依旧没有放弃过寻找封侯,尤其是有了暴露行踪的强烈预感后,这种心情就更加迫切了。
许烛在寻找封侯的同时,也一直在排除小镇上的那些老妖怪,有些人是施展了那些奇诡的手段,有些人是暴露了一些微小的细节。
他找到了不少的人,却一直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现在突然有个外乡人背着和封侯一样的剑坐在他的面前,这就让他搞不太懂了。
这个外乡人是来找李三余的,明显李三余不想见这个外乡人,莫不是这个外乡人和李三余都和封侯有关?
方休将碗中的井甘茶喝完,然后看向那个同样吃得差不多得年轻人,温和道:“在下方休。”
许烛有些不知所措,道:“我叫许烛。”
方休微微一笑,道:“许兄好像对我身后的这把剑很有兴趣。”
许烛好似有些惊喜,挠了挠头,赧然道:“我在铁匠铺听人讲故事的时候听起过剑这种东西,但是以前在小镇上没见过几次,一时之间看得有些入迷,实在不好意思。”
茶楼暗处一些把注意力放在方休和李三余身上的人,听到许烛这样回答,皆是哑然失笑。
勾成闻刀那个家伙闲的得无聊就喜欢跟镇子上的那些小孩讲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其中就属少年侠客仗剑江湖的故事最受欢迎,向往那种潇洒气概的小家伙不再少数。有一次几个小家伙拿着根棍子就跑到镇子外的菜地里祸害了不少菜苗,挨家里人打的时候说自己是在学那什么剑客行侠仗义,大概是打得疼了些,边哭边喊,然后硬气脖子死不认错,遭了好几顿毒打。当真是见着伤心闻者流泪。
为此勾成闻刀可没少被小镇上的人埋怨,说他讲故事讲坏了。
方休问道:“你对剑很感兴趣吗?”
许烛点点头。
方休略微思量了一番,将背着的长剑连同剑鞘一起取下,递给许烛,道:“剑这种东西不能靠别人讲,你可以自己亲自看看。”
许烛没想到这剑就这样送到了自己眼前,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问道:“我能拔出来看看吗。”
“当然可以,请便。”
许烛握紧剑柄轻轻抽出长剑,伴随着清脆悦耳的出鞘声,长剑在他的手中展现出了它的完整面貌,平直的剑身上有一串神秘字符,宛如一笔写就,字迹流转写意、浑然天成,剑刃锋利雪亮,望之令人生寒。
许烛心中凛然,封侯曾经非常认真对他说过,剑器,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凶险异常,生而为杀。
不管用任何华丽的辞藻去堆砌,都改变不了剑是凶凶器的事实。
这是他第二次握剑,他的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就是这句话。
许烛把剑握在手中,心中已有了判断,这把剑和封侯的那一把十分相似,但也仅仅是相似而已,并不是封侯的那一把。这两把剑入手后的感觉不一样,封侯的那一把剑他握在手中会有一种亲切感,而这一把他拿在手中感觉到的是平静与踏实。
李三余一直盯着这把剑,眼神清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低头开始吃东西。
许烛小心翼翼把剑收起来,还给方休,真诚的道了一声谢,尽管不是封侯的那一把,但是能在这个时候见到这把仿照的三尺,他心底还是十分高兴。
方休笑着重新把剑背起,然后询问了许烛一个地方。
这把三尺出鞘之后,暗中的那些人已经把目光收了回去,心中皆是无奈,好歹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多多少少还是要有点敬意吧,朝剑山出来的人还是这般不可理喻,也不管他们是好意还是恶意,统统拒之门外,不做任何纠缠。
这把剑实在是太出名了,出名到即便是一把仿剑也不得不让他们卖一个面子。当初死在这把剑下的人实在是太多,用这把剑的人又以杀戮果决著称,并且急公好义,小镇上也有不少人承过剑主任的情,最关键的是这把剑的主人至今生死未卜。
方休今天能拿出来这把剑,并且敢拿出来这把剑,也就是告诉那些人不要轻举妄动,少在他和李三余身上花心思。
面对的都是活在天狼镇里的老妖怪,他一个小辈就敢这样目张胆的威胁,这般举措,放眼整个八荒大陆,也只有朝剑山的人敢这么做了。
方休礼貌的和许烛说了一声告辞,然后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茶楼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要是李三余一直躲在茶楼,他跟本就没有任何机会跟李三余说门主让他转述的那些话,哪怕他能够拿到了天狼镇里的那些机缘,他也没脸回朝剑山见门主。
这位师叔祖当真令人头疼。
没办法,他要先去找个人,找一个能在李三余这边说上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