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终于踏上了雪林的修炼。这是哈尔法训练营中的一项,我不知道那在哪里,通过营地中的传送阵,我已经身在了白色的世界。白色的大地,白色的树林,灰色的天空布满阴云。地上的积雪不知道有多厚,似乎常年不化。没有枝叶的树木仿佛是冰所化,整个透明。如同水晶一样,上面挂着一些像是雪花一样的树叶。这就是记载的生长在雪中的雪晶木吧。
四下里望去,都是一样。没有人,也没有动物活动过的痕迹。似乎连活物也不存在于这片天地。我的修行这就应该是开始了,我心中升起一片明悟。精灵的修行随时随地都在进行着,并不仅仅是挥舞长剑才算是修炼。训练营中的教官如此说道。不过我还是有些不适应,以往的修行都有教官告诉我该修炼什么,而雪林看样子连教官都没有。
我怀疑这里除了我之外,还会有其他人存在么?心中升起这个念头,我迈出脚步。我来这里修炼冰系魔法,有没有教官,都要进行。精灵的生命漫长,相比于他的敌人也很短暂。数百年,上千年的时光修炼出的实力能够打倒基里奥斯么?看看元老会已经准备了两千年依旧还没有走到他面前便可以让人产生绝望来。
身后的传送阵的元素光芒缓缓溃散,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何况我没有迟疑的权利,为了打倒破坏神和他的属下,为了昔日精灵的荣光,为了重现记忆术烙印在我们心中的那抹绿意-幻梦般的精灵之森。我需要一刻不停的努力。其他族人一直这样做的,曾经和现在,以至于未来也不例外。只要安塔伦还在驱使着他的魔物和亡灵大军,只要基里奥斯还在散发着邪恶和毁灭。
我需要找到个合适的地方,当做修炼的所在。那里能够更适合我对冰系魔法的修炼,应该足够寒冷,应该足够浓郁的冰雪元素。虽然一眼望去雪林到处看上去都一样,都是十分适合,我还是想选择个更好的地方。人心总是不足。这里的任何一处,哪怕就是我现在所站立之处也比我在训练营、在格威尔森林、在所有的修炼过的地方强上许多倍。
脚步踏过雪地,留下的浅浅的印痕。我将脚步放的足够轻盈,只是还是留下浅浅的脚印,这让我很不满足。当然我可以不留下一点脚印,不过那要我使用辅助魔法轻身术。而我希望凭借自身达到,那表明我实力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地步。
不过我渐渐的便不再在乎脚印这个小不满,而是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满意的地方转移了心神。我走的时间不短,走过的的地方也很多,浅浅的脚印看不到头……不对,已经连脚印也看不到了。我停下来看着远处慢慢消失了脚印,仿佛一个无形的人的正在向我走来似的,沿着我的脚步。被这一新发现我惊得目瞪口呆。
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惊慌,随机被自己强制驱除。对一个优秀的精灵战士,任何情绪的流露都不被允许。他所能做的只是分析目前的处境,寻找对策。我略微后悔没有事先向教官打听清楚。当然如果这也算是修炼,那么教官也不会告诉我任何雪林中有用的信息。
我站在原地,感觉上仿佛是站在刚进来时候的那处,并没有走上这半天。半天?我抬头向天空望去,记得这片阴云就是在这里。也就是说天空也一样?地面也一样?刚才我走的道路是幻觉?
不对,我茫然四顾白茫茫的大地,然后告诉自己,我确实走了一段距离,只是被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将足迹消去了。而这里的环境都是一样,所以才会动摇我心灵。这应该就是修炼的一种了吧?我抬头仰望天上的云朵,想看出个不同,来找到前进的方向。我不得不确认或许这就是修炼,我来雪林的修炼。
肚子不合时宜的叫声,提醒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这也说明我来到雪林确实有不短的时间了。以我们忍耐饥饿的精灵体质也已经感觉到饥饿的感觉便是证据。至于住所我到不介意。哈尔法训练营中每人有自己的小木屋,但那只是个人的冥想室。并非通常意义的家的概念。这个词对于我们精灵十分陌生,虽然我完全理解字面上的意思。在野外,有颗树便是精灵的最佳落脚点,休息之所。为了提高实力,几乎每个精灵都是在冥想中度过每个夜晚。冥想恢复肉体,同时也在炼化天地间的魔法元素积累魔力。每一个合格的哈尔法训练营的修炼者,对此都像是呼吸一般轻松。
我扭头看了看雪晶木,确定那无法让我落脚。没有树枝,挂着的雪花般几个像叶又像花的横小枝,即使我给自己加上轻身术也没有办法落在其上。至于吃的,一路走来我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吃的,无论是活着的动物还是植物。至于我们精灵族的果实就更加没有了。难道要我吃那些雪花?我看着雪晶木第一次发愁起来。
我察觉到了自己的危机,没有住的地方不算什么。据说在精灵之森被魔物占据之后,精灵便没有家。格威尔森林不过是暂时的栖息地,虽然这一住就生存了两千年。没有吃的东西,不论我是实力多么优秀的哈尔法训练生都没有意义。我能忍受数天依旧能够做到保持战斗的能力,甚至十几天一个月都能够活下来,但是没有食物,终究会饿死。
我依旧不能停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我拔出了小刀。这不是我用来战斗的伙计,而是用来生活的一把尺余长的短刀。我走到一颗雪晶木前,用刀尖在上面雕刻起来。若是在雪林之外的地方雪晶木将会很脆,轻易便折断。然后在雪林便硬入钢铁,根本砍不动。它是冰雪系的魔法材料,天生的魔法杖。同时也是冰雪系的刻绘魔法阵的载体,与其他魔法水晶没区别。它是冰雪之力的凝结,在冰雪元素浓郁之地,它便会主动吸附寒气,来增强自身的硬度。然而在其他地方,他的冰雪之力又会慢慢逸散,让其变得脆弱。必须用魔法纹路和封印来加工一番才可以使用。
雕刻好魔法阵标记,我便以此为中心,向周围查探下去。这次我没有选择直线,而是绕着圈子搜索。我并没有直接盯着可以当做食物的东西,而是在仔细的辨别着每处的不同,时不时的选择雪木刻绘上魔法标记。每走上一圈,我都会回头检查下魔法标记。等到第五圈,我回到原地查看自己第一个魔法标记,皱起眉头。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魔法标记在慢慢变淡。我留下的魔力竟然被雪晶木中和了。
这个雪林,有些不同。我抬起头来凝望了一会那片阴云,它依旧高悬在天空之中。虽然我也是第一次来,但没听说雪晶木会中和掉魔法纹路的,否则又如何做魔法道具?所谓的修炼并非我想象的那么容易。这个法子行不通。我想了想,然后坐了下来。坐在雪地上,开始冥想。
在我六十余年的修炼岁月中,我掌握了三种魔法,风系,火系,冰系。三系中前两系我都修炼的很出色,只有最后一种最弱,所有我才特意来雪林修炼。魔法这东西不是勤奋努力就能够掌握的,也不是拼命训练就能学会。因此即使六十年,这相当于一个普通人类的一生的时间,我也只掌握了三种。而这冰系,我依旧还没修炼到很高深的级别。这并非是说我缺乏智慧,也不是说魔法体质差。相反,我的智慧我自认不会低于他人。而魔法体质来说,每一个精灵都是天生的魔法师,而我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我也依旧只学会了三系。
或许不断修炼可以让魔法更熟练,然而没有领悟到奥秘的那一刻,却就学不会魔法。这不是智慧的问题,而是和魔法元素的共鸣,和魔法法则的沟通,和世界的和谐相处。所以有人一辈子只能做个小魔法师,而大多数人也会在修炼到某一程度便会停止不前。大部分魔法师掌握的魔法也都是有数的。
在我掌握的魔法中,风系魔法,我能够感应着风的气息来感应天地间的信息,从而辨别周围的环境。然而这里没有风,因此我只好换一个法子,也是最没效率的法子,最笨的法子。这法子只能感应同种元素,既元素的感应能力。这不该是用来探测周围,而是将感应能力在探查方面的应用。对于不精通探查魔法,或者探查魔法无法起作用的时候便能够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也是我长期修炼之中训练出来的一种能力。在这整个都一样的白色的世界中,也只有此法才能解决我遇到的困境。
当我开始冥想之时,天地间的冰雪元素的分布开始慢慢出现在意识之海中。我细细的感应着各个方向,甚至雪地和天空的不同。相对于其他两系,我在冰雪的造诣不高,只能略微分辨一些明显的不同。我感应最灵敏的是风系。即使我不用冥想状态,静静的站立着就能够感应到周围几十米的元素的分布情况。甚至我能够读懂风中夹带的气息。据说这是我的天赋之一,在训练营中也不见其他人会。也许精灵族的人有人能够做到比我更厉害,只是我不知道也不认识。
过了许久,我睁开眼睛,看向一个方向。那是我现在左后方,哪里的元素似乎有些不同,我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当我再次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我再次坐下,然后冥想。数次重复之后,我有一丝恍然:所谓的修炼便是如此么?
凝聚魔力形成魔法,造成魔法的效果很简单。那只要你身上具有魔力就能做到。然而想要形成可以控制的魔法,便有些难度。而超越魔法,能够时刻与元素之力感应便是更加的困难了。据说元素之体才能做到,所以他们是天才。据说那些大魔法师也能够做到,所以他们是魔法领域的强者。我们精灵的修炼时间远比人类长的多,仅仅成年就需要百年时间。这百年时间我们可以一边成长一边修行。我们可以用拥有的整整百年的时间来修炼,来打磨对魔法的驾驭,所以在魔法的运用上面,我们比人类出色的多多的多。只是有些是本质的,无论时间再长也无法改变。这便是对元素的感应和支配、对法则的掌控。
我修炼的便是这方面的东西。这是决定魔法境界的真正本质的东西。我们有足够时间积累魔力,不用像人类只有短短的十几年时间。因此,对于研究魔法,我花的精力不多。而且魔法并非会的越多越好,而是能够掌握的能发挥作用,能控制,能够产生威力,这才是魔法的价值。学会施放再多魔法,攻击不到对手,不过是浪费魔力。
比如人族吟唱了半天的魔法,和需要积蓄许久魔力,召唤很久的魔法元素才能形成的魔法。甚至还有只能站在原地施放的魔法,在我们精灵眼中,真正的战斗中价值实在不怎么大。
感应元素,一边也炼化着冰雪魔力。和元素建立最好的沟通,然后寻找着自己和元素相同的节奏,随同呼吸般的召唤和调动。能够随时随地的聚集……这便是我领悟来的修炼。雪林实在是最佳的修炼之地,也只有如此浓郁的冰雪元素的雪林,才能进行如此的修炼,才能进步神速。有了此觉悟,我便彻底放开了身体,心里和身体上。想着自己与这片天地融合,融合入冰雪之中。让冰雪进入我的身体之中,自由的穿行,自由的凝结。
我修炼没过多久,便感觉到了一些进步,然后我感应到了一处明显异常的所在--一根雪木上面挂着一个果实,冰雪元素远比周围浓郁的多。我过去摘了下来,即使我已经饿的厉害,也没有立即吃,而是看了好一会这冰雪晶莹的果实,才放入口中,慢慢吃了下去。
似乎与这些天吃的雪花没什么不同,一样的冰冷,但是确实多了点质感,有点果实的味道。能够起点食物作用对我便足够了,我能生存下去,能够修炼下去。而且这雪灵果不愧是冰雪之力的凝结,其中的蕴含的冰雪元素快赶上我的魔力,略微炼化便让魔力增长了一点。
雪林的时间似乎是停滞的,天永远的阴云,地永远的白雪;没有日月的轮回,没有星辰的流转。没有四季的景色,也没有草枯荣生。我体内长久以来形成的精确到分秒的生物钟很快便紊乱了。我分不清黑夜白天,我记不住日月年轮。我有的只有修炼,没有尽头。我似乎化作了白色的世界的一部分,也是冰雪的一员。像是坐在地上的一株雪木,不,准确的说是躺着地上的一截横木--不知道何时我已经躺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候,雪花从天空中阴云的背后落了下来。雪花落在身上,我没感觉到寒冷。我的身体已经僵硬,只有意识还拥有一份自由。不知不觉中我修炼的颇有成果,身体之中积满了冰寒魔力。与那雪木也差不了多少了,原本的风系火系我都感觉不到了。我的意识游走在身体之中,仿佛是在一根雪木中穿行,无尽的冰冷。
我恍然明白了许多,看来这里修炼久了,稍不注意,就会吸收太多的冰雪元素,然后被同化。那些雪晶木不知道是不是先人所化……这显然不可能。精灵族一向人口稀少。即使元老会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如同人族繁衍出众多来。此地的雪晶木成千上万,将现在所有的精灵都放进来都不够雪晶木的数量。
雪花飘落我身上,钻入我内体,穿透肉体的屏障,渗入识海心房。化作青青的绿树、碧绿的草地,和我一样皮肤、眼睛眉毛的精灵在跳舞,他们的手风琴拉出优美的旋律……时光在流逝,时光也在这里永恒,直到那一天突然涌入的魔物和亡灵大军。
它们不知道从哪里来,它们只知道毁灭。它们折断树木,它们践踏鲜花……它们灭亡所触摸到的一切。幻梦般的森林化作了炼狱……倒下的树木化作了雪花,倒下的精灵化作了雪花,就连魔物也化作了雪花,散落在冥门,洒落在冥路……
是雪花化作了记忆,还是记忆凝结成了雪花?我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我只是不动的躺着,望着天上不知道从何处落下的雪花。我的身躯渐渐被雪掩埋,意识渐渐模糊,只剩下雪花,无轮是森林还是灵魂之间。那一抹雪白,充斥在天地间,
天上的雪花飘舞,我的心中也有雪花飞落。
再次恢复意识,便察觉已经不在雪地之中。也没见那些熟悉的针叶松,可以确定不是回到了哈尔法训练营。身下不是冰冷的雪地,而是硬木板。这是橡木,仅仅凭借一点触感我便能辨别出来。这不值得骄傲。精灵对树木有着与生俱来的天然认识,这是天生的本能。比我们从记忆术得来的传承记忆还要本能的天赋。即使我们现在已经放弃这些技能,也忘不了他们在血液之中打下的烙印。即使再不合格的战士,也能够迅速的辨别花草树木。
身上没有覆盖物,和营地一样。只是在营地中我睡觉时候是坐着的,用冥想来代替睡眠,睡眠也是冥想。一股股能量正在不断的钻入体内,带着一点点暖意,缓慢而又有效的融化我身体内的寒冰。
我应该是被救回了营地吧?这个念头转过,我又努力的睁开了眼睛。屋内的光线有些幽暗,这保护了从沉睡的黑暗之中睁开的眼球,没有被光线刺激到。是熟悉的木屋屋顶,橡树木板整齐的铺满视线,遮挡住天空,也遮蔽了风雪。
我的身体远远没有恢复到可以行动的程度,我试着抬起手臂都做不到。这样的无力,这样的只能躺着的煎熬,出乎意料的没有让我心内产生出焦虑和惊慌。
我变得冷静,但又有些不同。明明心底流淌做这种念头,然而却就是无法引起情绪的波动。就像是那天空飞过的鸟儿,翅膀震动的多么剧烈,依旧没有在天空中留下一道划痕。
那场冰雪冻彻了我的情绪吗?我不得而知。
就这样躺着,身体无法动弹分毫,思绪却不断的泛起各种念头。跑过那雪花,那理想乡般的精灵之森,还有那无尽的魔物、亡灵大军。我不在恐惧,也不在害怕。即使是魔物扑上精灵的身上,吞噬,即使亡灵占据了祖先的身体。血腥的杀戮,无休止的摧残和蹂躏。
我没有怒火,大军的统帅邪恶的亡灵法师安塔伦的那丑陋的身影也没有引发我的反胃,基里奥斯的黑暗身影也没有让我退缩。我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就连往常拔剑刺过去的念头也没有了。我只是冷冷的注视着,注视做未来的战斗目标。唯一这点没有被冰冻而去。
我在等着身体的恢复,也在等着和破坏神战斗的那天的到来。在身体恢复之前,我不会再焦虑。在讨伐基里奥斯之前,无论多么漫长,我都不会再缺乏耐心。精灵族等了两千年,依旧在格威尔森林之中憎恨和怨念。或许会再等两千年,还不一定踏上原大陆。即使我没有机会站到破坏神的面前。那也不会再让内心躁动不安。
我生来是精灵的战士,只为征讨基里奥斯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脑袋终于能够转动。我开始转头打量屋内的环境,然后我看见了一个冰雪女神。她的皮肤是雪做的,她的双眸是一对冰晶。银亮的长发散在脑后,水晶长裙垂在脚前。
当最后的一个王奥兰杰弗化作冥路的雪花,精灵只竖立过诺亚女神的神像。更何况是在木屋之中竖立冰雪女神?我纳闷不已。不知道这是哪个精灵私自所为。对于哪个从雪地救了我的精灵心底升起一丝好奇,然而这丝杂念转瞬即逝,我的心神都被冰雪女神完美的脸孔吸引了过去。
多久时间才让我艰难的转移视线,我不得而知。当我终于想起来如此直视着女神是一种冒犯之时,便奋力转过头去。只是在我脑袋转移开的瞬间,却似乎瞥见那冰雪女神微微动了下嘴唇:“我叫雪灵,是雪林的试炼管理教官。”
我不记得我花了多久时间才听到那个声音,并拼凑出那些字词,然后再明白其中的意思。那一瞬间我的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刚刚转移开的脑袋又条件反射般的转移了回来,然后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冰雪女神。冰雪女神一如之前,仿佛也在静静的看着我。似乎刚才只是幻觉,声音也是幻觉。
大约一天,还是更久,我才真正的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并且弄清楚了眼前的冰雪女神的真正身份。然后才问出了第一句话:“你救了我?”
若是在以往,我的话语里想必会多些感激的意味,就像是开始来到雪林的时候。而现在出口的言辞也被冻彻过一样,只是在确认事实,没有了其他的情绪流露。即使我心中的感激,也变得如雪晶木一样冰硬。
雪灵教官没有一点不高兴,也像是在陈述事实,点了点头,没有一丝感情的说道:“我是雪林修炼教官,也是此地的看守者和管理者。虽然如此,但修行还是需要你们自己,我只是在你们快死的时候捡回来。当然是我能够及时发现到。”
她没有说发现不到会如何,只是我也知道那结果。她的语气中没有寒意,然后却仿佛无形的雪花在飘落。我没有了说话的欲望,她显然也不是喜欢说话之人,多余的话一点也没说的兴趣,就连必须告诉我的说起来,也带着一丝雪块般的僵硬:“你要在雪林修炼十年,这只是第一个月。”
“雪林修行的是什么?”我不得不问。感应着冰雪元素会被元素同化,冰冻成雪晶木,越是感应的深,越是会有化作冰雪一部分的危险。我需要弄明白。
“你要修行的是什么?”
“感应冰雪元素,修炼冰系魔法!”
“那只是其次,不是雪林的真正修炼目标。”
我心中升起疑惑,来到这里不是修炼冰系魔法,而会是其他的?我再次开口问道:“目标是什么?”
“让你的血液冰冷,让你的魔力沸腾。”雪灵说道。
“控制情绪,绝对冷静?”我经历过类似的修炼,哈尔法训练营的项目。为了在战斗中不被情绪左右。听说愤怒会让战士爆发,但那或许只是适合人族。精灵族是在理智中寻找胜利的机会的种族。因此每个战士都需要绝对的冷静,不仅仅是为了更好的施放魔法,也是为了思考战斗的判断,胜利的手段。
“不是,那只是最低的要求。精灵要成为真正的复仇者,需要舍弃情绪,化作只是力量的生物。只为战斗而存在。”雪灵摇头,简单的指点我道:“雪灵果不能吃的,如果你是增加体内的魔力,做一个纯粹的冰雪系魔法师那么无妨,如果不打算只做冰系魔法师,还是不要吃的好。虽然能够快速提升冰系魔力,但是也会让你体内只有冰雪魔力。”
我怔住了,问道:“这里只有雪灵果,不吃那个我吃什么?”
“作为修炼之地,自然有食物。找寻食物也是你修炼的内容。雪灵果对你的作用只会让你更快的冻僵。”
我再次回到了雪林之中。如何回来的,我根本不知道。似乎那小木屋只是幻象,我就在冻僵硬的地方从没离开过。
我没有为此多费神,便投入到修炼以及寻找食物之中。雪灵的话语对我有了启示,不过想要冰冷心,似乎在哪一场雪花的生死之后,我已经做到了。如今只是无法让体内的魔力沸腾起来。再说舍弃情绪?我不知道我应该流露出什么情绪。记得不止一位教官称赞我是天生的战士,便是因为我战斗中无比的冷静。
除了战斗,我不知道还应该流露出什么情绪。愤怒?那是不必要的,欢喜,悲哀,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那些祖先用记忆术留下来的古老的记忆,我也能够冷眼旁观。
既然不是修炼,除了感应魔法元素,我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寻找食物。
雪灵果不能吃,那么只能找其他的。除了雪晶木,这里还有其他的东西么?哦,当然还有雪。我低头看着白色的大地默默思索。精灵从不甘于认命,即使目前解决不了,那也是我没有找到问题的关键。
世界由风水火土基本元素构造,由冰、雷,黑暗、光明元素演化而成。所谓的一无所有,只是因为我们的眼睛蒙蔽了心灵。只是因为我们没有找到“看见”它们存在的途径。我想起雪灵教官的话语:作为修炼之地,自然有食物……
目前最困难的是我根本无从着手……等等,我应该有一个方法:感应元素,感应这个世界的每个一个变化。从而认清这片世界,从而找到能让我生存下去的食物和方式。
我能用的或许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冰灵果对我的诱惑越来越大,在我越来越饥饿之时,往常很难见到的它们总是轻易的便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吃下它们,我便会冰冻,不过不吃下它们,我离冰冻也不过一线的距离。
我在修炼着对冰雪元素的感应,寻找着和元素的共鸣,冰雪之力也悄然的入侵我身体之内。只是冰灵果会加快这一寒气的积累过程。这道理不复杂,雪灵提醒我便立即明白。
我能做的其实是一边感应,一边防备着不会被世界同化,保持自我又和冰雪元素共处的节奏。那是能够召唤元素,聚集元素,发挥出魔法的最大威力的最佳途径。
我的修炼卓有成效,我比先前更能和这片天地共鸣,建立起感应。似乎我愿意便能够融合入这片雪林之中,随性所欲的调动冰雪魔法元素。这种错觉让我感觉自己仿佛是神明。似乎基里奥斯也不是那么难以战胜。我能够击败他,用着冰雪魔法、用着冰雪的力量。渐渐的我的世界只剩下了一抹白色---雪花再次悄然的出现在身边……
那是一抹白,那是千点银,那是绽开的万朵梨花。从九霄洒落,从心田涌出。围绕在身边,向四面扩散。冰雪元素不需要招引便随我意念凝结,不需要操控便随我心意舞动。化作飘飞柳絮,化作风吹云烟。我是冰雪化身,雪花随我起舞。每一片雪花洁白皎洁,像是无暇的精灵,也会化作无坚不摧的利箭。
天地间雪花飘舞,我站在天地之间。大地一片雪白,我踩在脚下。这便是真正的冰雪的力量,无可抵挡,无不可胜。没有风,雪花随我心意舞动。没有冰,片片雪花便是无尽的幽寒。我的身体似乎在急遽的高大,天上阴云,我触手能够摘取一片。
我陶醉于白色的力量,这股伟岸的无可匹敌的冰雪之力能够打倒基里奥斯,能够冻彻安塔伦的魔物和亡灵……天地之中,我便是这白色世界的主宰……
就在这时候,我感应到一点光,与白色的世界不一样的的光芒。那仿佛是一点摇曳的烛火,虽然在无穷无尽的冰雪世界的边缘,依旧散发出一点温暖,红色的希望。
火的气息?转过头目光落在这点如同萤火虫的光亮上,冷然凝视。我有些疑惑,这股气息让我有些陌生,又有一股熟悉的感觉。这丝迟疑和波动,让雪花微微一顿。接着便仿佛被激怒了似的,蜂拥而去,向那点光芒,向那点温暖……我并没有命令和指示啊,我心中倏然一惊,然后醒了过来。
我再次躺在地上,身体内的冰雪之力积累到一个可怕的地步。只是没有上次那样将我完全冻僵的程度,身体深处还有一丝余温。雪林的寒不是凡俗的冰寒,它总是悄然无息的在你身体之中积累下寒意,侵蚀着身体,然后等着到极限的那一刻,将人化作一块冰木。只是,肚腹中传来的饥饿让我明白了这次的原因。诚然,没有吃冰灵果,让我在冻僵来临的时间坚持的更长久一些。只是没有食物,我仍旧是同一下场。
望着天空,阴云中没有雪花。刚才的依旧只是幻想么?不过那点火的气息却清晰的记得。我挣扎着爬起来,向那个方位踉跄着走去。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如此狼狈和无力了。
精灵是优雅的种族,这是天性。即使除了对基里奥斯的仇恨,不让我们为任何东西分神的教官在训练之中依旧会如此训示我们。我们的剑如同舞蹈,轻灵舞动;我们的箭术如同天外流星,即使化作死亡之吻,也带着绚丽光芒。作为一个合格的精灵战士,时刻保持着沉着,保持着冷静,保持着优雅……被教官看见我此刻的模样,说不得又是一顿严厉的训示和处罚吧?
我顾不得了那么多,我也没想那么多。这往常我如此重视的,此刻太过于微不足道了,只是闪过脑海便被抛在了一边。找到记忆的所在,我像是松鼠一样刨开地面上的雪。在三米多深的雪地的深处,露出一块岩石,石头的下面缝隙之中,一个火红的果实映入眼帘---这就是希望的光芒在我眼前摇曳?
我以为遇到了幻觉,再三揉了揉眼睛,确认了再确认,才终于确定这次是真实存在。于是我颤抖抖的伸出手来……
我不知道雪地里为何会长出透着火系气息的果实,我甚至都没有去辨认这是什么果实,我只想吞下,我已经饿坏了。如果再不吃点什么,还没冻僵,也会被饿死。却不知道雪灵教官这次救我会不会给我点食物?这古怪的念头一闪而过,我目光又被吸引到眼前的红色果实上。
当我手指头触到果实的瞬间,我忽然停了下来,这时候我才看见我手指的震颤……这是从未有过的景象。然而我又发现在刚才那一刻,我竟然除了眼前的火灵果,抛开了一切……在生的面前,在死亡的面前,我已经浑然失去了战士的形象。我眼中、我心中,都被求生的欲望支配着、左右着,脑中再也没有其他的存在。时刻准备着战斗姿态、时刻持有的战斗的信念,时刻应对战斗的心……那一刻全然失去。战士、精灵战士,我引以为傲的精灵的战士,我修炼了六十年才修炼来的战士样子轰然坍塌。
我颓然的坐到雪地上,静静看着那个火红的果实。眼中极度的渴望和贪婪慢慢褪去,然后我终于认了出来,这是枚火凝果。火系元素凝结的特殊果实,介于生物和元素物之间的存在。
我无法原谅我会有丧失战士形象的那一刻,即使不过一瞬间。这让我明白,我依旧不是个合格的战士--真正的精灵战士。我没有沮丧多久,便重新整理起心绪,然后开始思索着我要修行的东西又要增加了。然后我才采摘下火凝果,吃了下去。
过了一段时间,我又发现了风系凝结的草,甚至是埋藏在雪地之中土系的地果……我终于彻底的解决了食物的问题。
我是第一次知道,这世间真的让我失去战士的事情。除了饥饿,或许还有其他的事情。只是没有到生命的那一刻,自己既不会相信也不会认为自己会在意罢了。
然而这种修炼却是无从做起。让血冰冷?我觉得我已经很冰冷了。虽然我并没有一开始那么的勤奋的炼化冰雪魔力,而且在火凝果和风草以及其他系的食物帮助下,我体内的风系火系魔力已经逐渐恢复,身体也不再冰体,但炼化冰雪魔力依旧让我的血液充满寒意。
至于让魔力沸腾对我就简单的多了。在我的修炼中早已经做到让魔力随时随地不停的在体内运转,这不过是让魔力保持在顶峰,能够随时释放出罢了。我确信我这次再也没有理解错。
不过即使我找到正确的修炼方式以及食物,依旧无法避免被冻僵的命运。雪林的冰雪元素太过浓郁,即使没有主动炼化吸收,也会悄然渗透入身体之中。对于冰雪系的法师,这里便是天堂吧。虽然我具有冰雪系的天赋,对冰雪系的魔法掌握的也不错,但我不打算只修炼冰雪一系。我的战斗方式注定不是专研究某系魔法之道。这不符合我的风格。而且单纯的魔法系虽然能够让魔法威力更强大,但我不认为能够战胜基里奥斯。
我总是过段时间便被冰雪同化,倒下去。每当这时候雪灵便及时出现,然后我在那个我依旧不知道在何处的木屋之中醒来。等到我完全恢复便再次被丢到雪林之中。如此的一遍遍的重复着。
有时候我其实很想见到这个教官。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但是我知道有雪灵教官和我同处于这片白色的世界。虽然头顶上永远的一片阴云,我们处于同一片阴云下,彼此知道,却独立着不相往来。
我感应着这片冰雪,同样也对抗着寒冷的侵袭。我试图征服着这个寒冷的世界,就像是我未来将要去征服破坏神。这片白色的世界也在给我以是试炼和磨难,也像是到达破坏神面前的道路崎岖而又漫长。我接受着寒冷的打磨,也将会承受和安塔伦的魔物战斗的洗礼。
我冻僵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见到雪灵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她是这个世界唯一让我感觉不到寒冷的存在。她就像是一抹白色世界的余温,就像是我找到火凝果,看见了雪之世界中一点火花,一点希望之光。
生出这种念头的情绪又让我自惭,那表明我还受着情绪的左右。就像是被饥饿蒙蔽着心灵、控制了意识、左右了双眼。我感受着那一抹温暖,渴望着,却又因为这情绪左右了我自己,无法成为真正的复仇的战士而战栗着、恐惧着,想将这渴望抹消。甚至连生出这两种情绪的念头也一并的舍弃掉。
然而这些像是顽固的种子,一旦落下找到泥土就会扎下根、发芽生长,然后变成苍天大树,或者满地蔓延的野藤。彼此纠缠,无法解开,无法逃脱。我既渴望见她,却又告诉自己应该抵挡着这种念头的诱惑。
修行继续着,我的实力进步斐然。我渐渐的不再会被一样的雪晶木迷惑。我依旧不知道雪林的尽头,然而却不会再有束缚在林中的感觉。我能够清晰的感应着每个地方元素的不同,从而找到向前走的道路。我也能准确的发现数尺乃至于更厚的雪层下面的食物,来填补饥饿的肚腹。
我在林中随意的走着,就像是走在格威尔森林中。哪里无边无际的森林,哪里我一样从没有走到森林之外过,只在森林中生活。而现在也是一样。我不知道雪林的边界,也不像是开始存留有探究的兴趣。
我只在在雪林生存,只在这里修炼,明白这一点便已经足够。我能够随意在雪林中行走,感应着不同,辨别着差异。这种生活每时刻都有新的发现,因此不会单调。这本来只有一种颜色的世界,渐渐的在我眼中丰富了起来。就像是格威尔森林那样多姿多彩,也像是记忆中的那个梦境之森玄幻神奇。
我已经融化在这个世界之中,不是冻僵,也不是被冰雪元素同化。我找到了融合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也找到了借用这个世界力量的方式。
这一天,我眼前的树林终于不再是万年不变得雪晶木:一头雪兔静静的窝在雪晶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