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静没死之前,我没有想过逃走。毕竟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28年……
我叫贾悦,生活在宁城的一个小县城。
我熟悉的人们都不叫我贾悦,他们更愿意叫我贾开心。我清楚的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叫我,虽然这也是我内心的一个独白,可谁又想把伤疤剥开来让别人诠释呢?
三年前我嫁给了现在的丈夫陈斌_一个心灵有残疾的男人。王静总是说我一朵鲜花让牛粪给熏臭了,可三年前15万的彩礼确实让我继父心动了,才把宝贝的我嫁给了他,而至今我仍然为此对我的继父恨之入骨。
“我说贾开心,你快管管你家陈斌,这一会的功夫已经从我这儿拿了三瓶老白干了哈,照这么喝下去,要不要命了?”说话的女人叫余凤仙,凤仙杂货铺的老板娘。平时就靠着搔首弄姿,忽悠院里的男人们到她店里买东西。这会儿却跟我在这拽出一个叫“善良”的词汇。
“衣服挺好看,新买的?”我知道她在跟我要酒钱呢,但我不能给她,就是她的存在让我的日子增添了许多“乐趣”。我也没钱,好不容易攒够的3700块,那是我逃命的钱。她这个人就好这一口,我这也是在浪里淘出来的本事。这不,百试百灵。
“你的眼睛咋这么毒呢?我今天刚买的,8800限量版”
“你真那么炸眼就不该在这呆着,上前院去,那一帮老爷们全在那儿打牌下棋呢,赶快去给他们开开眼。”我确实有些受不了她跟我说话的那个态度,我不是男人,不懂得其中的美好。
看着那一身花红柳绿的余凤仙,扭动着丰乳肥臀向前院奔去,我松了一口气,转身上楼。
我家住6层,这种老式的楼房是陈斌妈妈留给他的,没有电梯。平时爬上来的时候我总觉得很累,今天我却很轻松的就上来了。
“你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我装作没有看到陈斌藏在身后的酒瓶,直径走到厨房开始做饭。他应该是听到我的开门声以后,来不及把瓶子收起来有些紧张,这会又扒开厨房门帘往里偷看。
“今天下班早,给你做顿好吃的”
他的神情很显然并不相信我说的话,又喝起藏在身后的酒来。
我确实没骗陈斌给他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这可是过年才敢做的菜。从陈斌的眼里,我看出来有感动,我突然有些心软了。
“王静死了,你还有心情给我做吃的?心情不好就别憋着,今天我不打你”他说话的时候挠了挠头,平时他挠头的时候,我就该害怕了,因为那是他打我之前的一个习惯性动作。可今天他说他不打我,可见我是多么幸运。
“死了就死了,我还不吃饭了?”我掩藏住我的眼泪,故做潇洒的说着。
陈斌已经开始砸东西了,原本我可以躲过的毒打,还是未能躲过。是我把他灌醉的,因为清醒的他永远不可能给我签离婚书。
镜子里的我一身伤痕,可我却笑了,握紧手里的离婚协议。我就要离开了,离开这个我生活了28年的县城。我想寻找我新的生命的开始,就因为王静死前对我说过的一句话“离开吧,去找新的生活,苦也不可能永远围着你转”。
我环视着这个家,这个我熟悉却陌生的地方。虽然没有穷到家徒四壁,却除了老冰箱和结婚时买的电视外,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在这里的1000多个日日夜夜,我曾经多少次的哭着睡着,却从未笑着醒来。家里的墙壁上,桌子角落、门帘、浴室……很多很多的地方都留下了我的血迹和泪水。本不该眷恋的地方,怎料临走时却有些不舍,不舍,不舍得我为这里付出的一切。
陈斌睡着了,每次醉酒后他都会很疲倦的睡去。此时的他,看上去那么平静,那么温柔。就是这个男人,让我在爱与恨中纠缠了整整三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什么时候疯狂的爱着我?什么时候又会让我与死亡近距离的接触?从我嫁给他,他也把原本幸福的生活过成了不幸。苦涩又在我的心中慢慢的融化开来,我想起了陈斌第1次醉酒后打我的情形。他紧握着皮带用力的抽打我,狰狞的面孔和狼一般的低吼让我颤抖,我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拼命地跪地求饶,拼命的哭泣,拼命的逃跑。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抓了回来,一次又一次的领悟绝望。
我推开了窗户,张开了嘴巴,让凉风就这样灌入我的体内,直到我被苦闷捆绑的心被凉风解开。
出门去火车站的路上,黎波给我发了短信。
黎波:你还好吗?
我:……很好。
黎波: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你自己,不要让回忆拖垮你,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我:我没有回忆,只有一直向前走的动力。谢谢你的关心,再见。
黎波是我初中同学,是在我失去爸爸后最痛苦的那段日子里,给我温暖的人。我们爱过,而且爱得轰轰烈烈。不过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在我们这种穷乡僻壤中,门第的关系很重要。我们被门当户对4个字隔离开来,最终在他的母亲以死要挟下,结束了我们这一段感情。灰姑娘和王子的恋爱始终只是一个童话故事。
“大姐,你去什么地方?”
大姐?我这么老吗?出租车司机,一般,不是叫乘客美女的吗?我从出租车的后视镜里看到了现在的自己!蓬乱的头发,布满血丝的双眼,青紫的嘴角,一件穿了三年的有些泛黄的白衬衫……这个司机应该是给我留了一点面子的吧,我无力反驳。
“火车站”
出租车司机有的没的说着一些家里琐碎的事,自己所见的奇闻趣谈,也许这是他们的职业需要,但从小我的性格就孤僻,从不与陌生人多说话。后来嫁给了陈斌,我不敢与陌生人说话。只是一路上默默的看着窗外的风景,路弯弯曲曲的。风景很美,一路翠绿的竹子摇曳着,天很蓝很蓝,一朵朵白云,像一个个棉花糖一样,让我忍不住想伸手触摸。想在28年的人生里,尝一尝什么叫甜。
我从未踏出过这个偏远的小县城。短短的40分钟,这一段路显得那么宁静,没有喧嚣。
“静我走了,谢谢你用你的生命给了我动力,让我离开这个充满了苦涩味道的地方。我带着你送我的丝巾,我能感受到你和我在一起。外面的生活也许会更加的艰难,可我相信风雨过后的彩虹会更加的美丽,我会勇敢的追寻我的幸福,我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