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没停,刮雨器在车窗上滑动带着一条条水路而下,蒙蒙的雨隔断了外面的景物。
顾明玄开着车目光时不时的落在云琅的身上,看着她环抱着身体颤抖着,隐约中鼻子抽气的声音溢出,像是在克制的哭。她扣着帽子戴着口罩顾明玄看不清她的神色,但那种流露出来的疼痛让顾明玄胸口莫名的压抑。
他记得她说自己对疼痛很敏感,记得那晚她手指划伤的时他给她上药时,她害怕,胆怯的样子。
一股疼痛又拉扯着他的心!
“你先忍着点,马上就到了。”顾明玄轻声安慰道。
云琅没有出声,那纤细的身体一直往凳子上缩着,双手压着肚子越来越用力。
顾明又看了下她,伸手把她的帽子摘掉接着又是口罩,当那一张苍白如纸,被汗水浸湿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的时,他顿时连呼吸都滞住。
他知道有的人在这个时候会痛,也许会很痛,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疼痛的。他开始慌乱,即便他自己是医生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也只能束手无措!
“顾明玄,我肚子好痛……好痛……”疼痛到压抑不住的声音从云琅的嘴里破碎而出。
她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脸颊旁的头发已经被湿湿的粘黏在脸侧,眼神正无神的涣散着。
涣散!
顾明玄脑海里突然响起那一声“滴———”心电监测仪的报警器声音,随之又闪现出那个女人死亡时涣散暗淡的瞳孔。
再看云琅,蓦然他的内心被恐惧占据,甚至忘记了这只是痛经是不会要人性命。
顾明玄快速把车停靠在路旁,侧身俯向已经接近昏迷的她,“云琅,我帮你揉揉肚子,好不好?”
云琅迷迷糊糊的摇头,就像濒临死亡的人,身体疼痛到无法言语。
顾明玄解下安全带,凑过身体,手从她的衣服下摆中探入。她的身体实在冰冷得过分,皮肤上湿漉漉的。顾明玄的手附在那柔软的腹部上,轻轻的揉着她的肚子。
冰冷中倏地传入一片温暖让云琅忍不住轻嘤一声,顾明玄手一顿,半秒后开始轻揉起来。
朦胧中,像是躺在了一堆篝火旁,温暖而又舒服,云琅感觉那股疼痛伴随着暖意开始减轻,她想再接近那一团火,她无意识的歪着头将脑袋靠在顾明玄的肩膀蹭了又蹭。
像只懒懒的小猫。
顾明玄紧绷的脸渐渐舒展,他望着她,几分钟后,那只迟疑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发。
久久。
当呼吸声平缓下来,顾明玄才将那双修长的手从她的腹部拿出,整理好她的衣服。将她的脑袋慢慢的放在座位上,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顾明玄才开动车往家的方向走。
车停在地下车库,顾明玄弯腰将云琅抱出,她睡的很不安,好看的眉头拧着,偶尔轻哼几声,即便是睡着了那减轻的疼痛还是跟随着她入梦,扰她不宁。
顾明玄抱着她进入电梯按了楼层号,数字变换很快到达六楼,他没有半分犹豫就直接抱着她进入自己的家中。又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慢慢的脱掉她的鞋子,盖好被子。
正欲起身走,那道隐忍的哼哼声又传到他的耳中,顾明玄回头坐在床侧看着她脸上又开始苍白冒冷汗的脸。不及多想他又伸手去给她揉着肚子,渐渐的云琅的眉头放松下来,那双纤细的手透过衣服附盖在他的揉动的掌上,顾明玄的手滞了下,身体靠在床头黑沉沉的眸子划过点点星光。
天色已沉,薄雨消停,一盏暖黄的灯光照在睡得安稳的人身上,空气中有股冷香,萦绕在整个房间。
顾明玄坐在电脑前看着资料,目光时不时的瞥向那个紧闭的房间,在这一个小时里他都不记得自己到底看了多少次。反正一页资料是动也没动,若是平时一个小时他早就看完整整一堆资料,但今天他没有。
他看不进这电脑里的任何字,脑海里反复的出现那张苍白虚弱的脸。
放在桌面上的咖啡已经凉掉,顾明玄不知觉的又端起喝了一口,眼睛又朝着那扇门去。
去看看吧?
万一又痛了呢?
顾明玄眼睑低垂,像是在思考,那只五指分明的指节顺着咖啡杯沿慢慢滑动。
两分钟后。
顾明玄又再一次站起身朝着那扇门而去,打开门,里面的人儿睡的十分香甜。脸色不再苍白泛着红润,均匀的呼吸声轻轻浅浅,那双白色的运动鞋整齐的排列在床前。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与不真实。
看着这面前的情景,顾明玄嘴角不知觉的勾起淡淡的一抹笑。
这就如同一个梦,她睡在他的卧室,盖着他的被子,就像两人真的在一起一样,温暖而又满足。
……
云琅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场花海,一条红色的地毯延伸到她的脚下,地毯的两边有她的亲朋好友还有司仪。还有响起的浪漫歌曲,顾明玄笑着站在台面上,一身浅蓝色的西装显得十分的清隽,云琅穿着雪白的婚纱,父亲云枕拿着她的手把她交到顾明玄的手上。
“明玄,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我把她交给你,你以后要好好的对待她知道吗?”
“爸,你放心,我爱她胜于我的生命。”顾明玄温柔的握住云琅的手,带着她往司仪那里走。
云琅捂住自己颤抖的心脏,她现在幸福得快要飘起来,“明玄,你是真的爱我吗?”
“傻瓜,我当然真的爱的。”顾明玄温柔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真是不敢相信。”云琅深情地凝望他。
两人一同走向司仪,突然面前的司仪一下子变成了江雪,就连场景也变成了一片海面上。云琅惶恐的看向顾明玄,看着他朝着江雪走去一点也没有迟疑,云琅仓皇的去想要拉住他的手。
“顾明玄,你刚才说你爱我的,你不要跟她走。”
“在我心里一直都只有她,对不起云琅。”顾明玄步步后退,江雪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
他们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可怜的乞丐,目光里带着同情悯怜,最后一家三口手拉手的渐渐消失在云雾中。
“顾明玄——”
云琅趴倒在海面上痛苦嘶吼!只是云雾中再也没有那道身影。
云琅从梦中惊醒过来,好久才缓过神,她靠着床头捂住自己的胸口,突然傻笑起来了。
她觉得自己是魔怔了,竟然会做这种低端的梦,这种故事情节真的老套死了,老套到掉牙了,等她彻底从头到尾的讽刺完,她又发现一个问题。
她现在在哪里?
她的视线环绕一周,才想起来昨天的事情。
云琅昨天的记忆不深刻,隐约能记得的是顾明玄带她回家,然后给她揉肚子。
等等!
揉肚子?
云琅诧异的捂住嘴,脑海里快速的搜索记忆,好像真的有揉肚子,想着想着,她的面皮一下就红了起来,捎带着火辣辣的。她双手扯过被子正准备捂头,一阵浓郁血腥味从被子里传来,醺得她只想吐。
“呕———”
呕完后她又很尴尬,不得不揭开被子看看这床单的惨状如何。一眼过,她心如死灰,且不说她与浴血睡觉,就光说把人家干净的床单被**得如此血腥,她也是无地自容的。
“嗒!”
门被打开,顾明玄提着一个袋子走进来,云琅神速的把被子用力压在肚皮上,表面上强装镇定,内心里慌得一批。
现在已经早上八点,阳光从窗户的窗帘中透出明亮的光线,带动着风吹起飘帘。
“你还痛吗?”顾明玄把从她家里带来的一套衣服放在床柜上。
云琅摇摇头,“没有了,谢谢你。”
这种痛只维持一天,刚好是来的那一天剧痛,之后的日子就没有感觉。云琅也很庆幸,如果连同七天,她肯定觉得早就痛死了。
“那你穿好衣服出来,我做了早餐,你吃点,我要去上班了,这是我的房门钥匙。”顾明把一把钥匙放在柜上。
“钥……钥匙就不必了,我等下就回去。”云琅觉得拿钥匙这种事情,好像还是太过亲密了。
顾明玄看了她会儿没有说话,自顾自的转身走出房门。
云琅换好衣服又洗漱好才走到餐桌,桌面上有一杯牛奶,一碗玉米粥,旁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杯子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云琅抽出,上面写着:生姜红糖,餐后半小时喝。
云琅心里被一团火烘得暖暖的,又像是塞进了一团棉花糖甜甜的,她拿着纸条看了又看,最后把它小心折叠好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唉!
她十分颓废!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忘记嘛!
本来都打算好试着遗忘了,又来这一波糖衣炸弹,云琅觉得自己好像对他的爱又深一点。
她又叹了几口气!
拿着勺子慢慢的吃起早餐,等吃完早餐她又把卧室的床单被套拆下来,看着比地图都还大的血迹,云琅也没几分把握洗衣机能洗干净。
实在太过丢脸,她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为。
她捉摸半天终于决定重新买一套新的赔偿给顾明玄,片刻,她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之前有叫夏言多备置一套多余的新的四件套,正好可以现在补上。
她找来自己的钥匙,又拿起顾明玄给她的钥匙,从自己家把新的拿过来清洗好又烘干再铺在床铺上。
等一切都做好,云琅撑着酸爽腰心里乐滋滋的,她也庆幸自己的审美和顾明玄一样喜欢偏冷风格,这套浅灰色的四件套和之前的差别不大。
她看着平整的被套默默的在心里寄以心愿,希望日后就算她不在他的身边也能有一件东西代替她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