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应的时候,眉眼弯弯,那样的笑容,他恍惚儿发现,他竟从来都没有见过。
曲终人散,晚上十点,宾客渐渐散去。
陆锦川拿了外衣出去,预备上车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花园深处,传来一声细碎软语:“若若别动,我这就过去。”
他只觉整个人都被钉住一般,脖子也仿佛僵硬到不能动弹,他有些机械的回过身去,浓郁的夜色之中,他看到一抹熟悉至极的身影。
太阳穴里犹如被扎入了钢钉,不停的被人翻搅着一样疼。
他攥着手指站在那里,牙关咬紧到口腔里满是血腥的味道。
他看到她。
她的妻子,甄艾,穿碧青色的长长裙子,披着男人的西装,低头温婉的安静站在那里。
他看到他。
他妻子的初恋情人,宋清远,穿着白色的衬衫,远远的向着她走过去,他口中唤着她的乳名,而她,抬起头,对他轻轻一笑。
眼前的一切都在闪,他的双腿不受控制,他也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他走过去,几乎是疯了一样挥拳就往宋清远的脸上砸去。
宋清远却仿佛早有准备,有些狼狈的躲开,却还是趔趄了一下差一点跌倒在地。
他身边很快聚集了数人,却竟然有些挡不住那个疯狂的男人。
陆成不知去了哪里,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他竟一直没有出现。
宋清远扶住甄艾的手臂,微风中,他侧过脸去,在她耳边轻喃:“心疼了?”
陆锦川被人一脚揣在背上,几乎跌倒,站起身,目光却犹如烈火,直直烧在甄艾脸上。
她的泪夺眶而出,他的名字抵在舌尖上,几乎快要嘶喊出声。
宋清远在她身边低笑:“若若乖……不想他受伤,就什么都不要说。”
没人能想到,他敢在这样的场合动手,没人能想到,他竟然敢对陆锦川动手。
可是一个男人已经癫狂了,他还怕什么?
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没了她,他生不如死。
“甄艾!”
几个人围住了陆锦川,他静默站着,眸光灼灼钉在她的身上,他叫她的名字,对她伸出手来:“老婆,跟我回家。”
他的声音低沉,伴着隐忍的暗哑。
甄艾忍不住,一下哭出声来:“锦川……”
她想要迈开腿,手臂却被宋清远死死攥住,他的眸光,在镜片后犹如凶狠的狼:“若若……想想我的话,想想岑安……”
她站着不能动,如果她过去,如果她失控,如果她跟他走,那么今晚,陆锦川不知道能不能走出这里,那么今晚,岑安不知道能不能从赵景予那里逃出一条命。
她不能过去,她不能跟他走,她甚至,只能站在宋清远的身边,看着他,羞辱他。
“老婆,跟我回家!”
陆锦川拔高音调,声音却依旧那样温柔霸道,暗色的夜里,夜风仿佛都凝滞,他眸光沉的犹如深海,快要将她所有的理智全都吞噬。
眼泪渐渐的收干了,她哭不出,她不能动。
“陆锦川,你赶紧走吧,别自取其辱。”
她轻轻的说着,唇瓣颤抖,她说出口的话,连她自己都失魂落魄的听不清楚。
她看到陆锦川忽然笑了,他眸子里的光芒尽数破碎,而她的心,也跟着碎了。
他扬手,手臂就那样虚空的重重用力在空中划过,仿佛是把什么东西彻底摔碎。
“去******!”他邪气的笑,低声咒骂一句,复又抬眸看着甄艾,仿佛要把她的模样,这此刻绝情的模样,刻在他的心上,记一辈子。
他的笑意那么凉,刺的她全身都僵硬麻木了,她愣愣站着不能动,宋清远的手臂围着她,温柔唤她的名字:“若若真乖。”
他侧过脸,轻轻吻她,她到底还是避开。
“求你……”她小声的哀求,手指尖戳破了掌心,鲜血淋漓的疼。
“甄艾,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才会喜欢你!”陆锦川一字一句开口,他狠狠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拽下来,就那样不屑的丢在地上,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精美的盒子,用力掼在她的面前。
盒子摔碎,一枚硕大漂亮的钻戒滚落出来,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陆锦川转过身,毫不犹豫的踩在那一枚戒指上,大步的走开。
那几个人还作势要拦,他一脚踹上去,困兽一样低吼:“滚!”
宋清远摆摆手,几人沉默的让开一条路。
甄艾看着他的背影,额上的伤忽然开始剧烈疼痛,她扶住额头,痛苦的闭上眼,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锦川,锦川……”
她不停沙哑叫他的名字,可车子的引擎声渐渐远去。
她想要爬起来,却没有一丁点的力气,她低低的哭,嘶哑的哭,却没有眼泪,没有一滴眼泪。
宋清远把她抱起来,她拼了命的在他怀中踢打着,恶狠狠咬着他的皮肉,宋清远只是沉默,沉默的抱紧她,一动不动。
可那总是清俊温和的眼瞳,却是寂寥的犹如枯井。
总是不愿意去相信,总是不愿意去接受,总是告诉自己,她还爱着他,只是恨和怨遮住了她的眼睛。
可直到此时,他方才痛彻的认识到,他是真的把若若弄丢了,彻彻底底的把若若给弄丢了。
他抱着她又怎样?他拥有她的人和身体,又如何?
他丢了她的心啊,那么好,那么干净那么纯粹的一颗心,他竟然会弄丢了!
车子刚刚疾驰出去数百米,陆锦川忽然狠狠踩了刹车,他重重一拳击在方向盘上,挂了彩的眼角有血丝渗出,要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是阴森可怖。
菲薄的唇有些狰狞的微扬,他调转车头,竟又转回方才的地方。
是他太失控,不够冷静,所以才会着了宋清远的道。
也是他被嫉妒冲昏了头,才没有仔细去想甄艾表情里的异样。
她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人,她的性格也决定了,那些话,那样的举动,绝不是他的本意。
他不能再这样冲动,必须要冷静下来。
这一周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他预料不到的事情,他不能自乱阵脚。
这是自小叔叔教导他的,不管别人做什么,不管面前迎接他的是什么,就算再突然,就算再没有把握,也必须要做到稳如泰山。
你若是自己乱了,原本别人只有三分把握搞死你,也变成了六分,七分。
陆锦川拨陆成的电话,却一直没有信号。
今晚是陆家的庆功宴,又是在这样的上流场所,没有人想到宋清远一行人敢在这样的时候发难,陆成一向小心谨慎,但人总有弱点,尤其在自己的主场,自然的就会有所松懈,难免着了别人的道。
幸而来时还有别人,就算没有陆成得用,但身手也不错。
陆锦川折转回去的时候,偌大的庭院里已经人影寥落,宋清远一行人的车子,堪堪向大门处驶来。
也是他回来的及时,竟是正好赶上。
黑色的路虎嘎然而止,正停在大门的正中央,堵住了宋清远一行人的去路。
陆锦川的人此刻也正赶到,虽只是三四人,但好在都是强中手,也不惧怕。
“少爷。”
宋清远的司机回过头,眼神中有了一些不安:“是陆锦川的车子。”
宋清远微一扬眉,而坐在他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甄艾却是倏然抬起头来,她眸光闪烁,定定看着前方的黑色车子,一颗心就要破腔而出,他的名字缱绻在她的舌尖上,几乎要隐忍不住。
锦川,锦川……
他纵然生气万分,却还是放不下她,是不是?
想到那一枚他贴身放着的戒指,想到他方才愤怒成那般模样,甄艾只感觉一颗心犹如刀绞一般疼的难忍。
陆锦川紧紧握着方向盘,买的对戒,一直贴身放着,他想要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亲手给她戴在手指上。
却从没想到,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境。
“若若乖,坐在车上不要下来,我们很快就回去。”
宋清远伸手,想要去摸她的鬓发,甄艾却闪身避开,她有些怜悯的望着宋清远,他的眼神里藏着可怕的癫狂。
“清远哥哥……”
甄艾忽然轻轻握住他的手,宋清远全身倏地一颤,他的眸子里似乎有了短暂的清明。
“不要再继续错下去好不好?”
“若若。”他含笑,抬手,细细抚摸她的眉眼:“我只要你爱我。”
甄艾只觉眼眶一酸,他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她却永远无法满足他了。
“清远哥哥……看在我们曾经爱过一场,看在我们十年的情分上,你放我走,好不好?”
宋清远一点一点将她推开,“若若,这是你逼我的。”
他拉开车门,不顾她伸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袖,直接下车,随即又将车门重重关上,吩咐司机锁死了车门。
“陆锦川,若若不愿意跟你走,你还这样纠缠不清做什么?”
“我接我老婆回家,用不着你在这里唧唧歪歪。”
陆锦川根本就不看他,径直往甄艾所在的车子那里走。
甄艾坐在车上,她听不到外面两个男人的对话,只是看着陆锦川走过来,而一直坐在副驾驶上沉默不言的那个面目普通的男人,忽然拿出一把枪,隔着车窗对准了陆锦川的头部。
甄艾只觉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去,下意识的失声大喊:“不要!”
她拼命捶打车窗玻璃,举着枪的男人漠然回过头来:“甄小姐,只要你离开车子,我立刻一枪打爆陆少的头。”
“你敢!”
陆锦川这样的家世,她不认为宋清远会有这样的胆量。
“你敢伤他,陆家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