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富宾恩?里格,出生于葛登堡中部因特拉肯镇一个古老的望族。
家族的历史有多久远,我并不清楚,那些脸部肌肉僵硬,眼睛浑浊的家族遗老们,也从来不向后代讲诉,他们永远沉默着那干枯的嘴唇,像一尊尊腐朽的雕像,与富宾恩宅邸那阴森的氛围彻底融为了一体。
我还是偶尔从书房找到的那些古老的图书上,以及阅读到地下室内一座突兀的石碑后,才得以窥见到这个家族漫长历史的一角。
1100年,家族第一代先祖富宾恩?马文,从遥远的南方行省——布尔玛林迁居于此。
1159年,富宾恩?马文去逝。
1163年,由富宾恩?西德尼,富宾恩?史宾杜兄弟共同购置西德罗勋爵旧宅,改造为富宾恩宅邸。
1245年,富宾恩宅邸因一场大火烧毁,由富宾恩?西德尼的曾孙——富宾恩?丹尼斯重新修建。
1289内,奇图瓦特王朝爆发内战,富宾恩?巴尔克领导家族成员在后山开辟避难所,躲避战乱。
1389年,富宾恩?巴尔克去世。
1459年,富宾恩?伊凡去世。
除了惊叹先祖富宾恩?巴尔克的长寿之外,我并没有对家族内其他的记录留下有任何深刻的印象。
此外,在我的印象中,家族的所有成员都表现出了相当的怪异。他们不从事经营,也不进行耕作,只有在外出采购时,才会与因特拉肯镇的居民进行少量的交流。
但我知道,那些居民都抱着一种对富宾恩家族的原始恐惧,那些在因特拉肯镇上流传下来的诸多恐怖传说,也似乎都与这个怪异的家族有着一定的联系。
在我开始有记忆的那年起,在我的脑海内便留有这样一个印象,直到20年后,我远离这座古老的宅邸,在于都灵租借的一栋高级公寓内,它们也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成为我半夜惊醒的罪魁祸首。
那是每年的五溯节前后,那些腐朽的雕像们似乎在这一天全部清醒了过来,他们浑浊的双眼开始散发神秘的光芒,他们的脚步也开始变得矫健,好像在这一年中的唯一一天内,他们获得了新生。
他们会披上一身完全掩盖住身形的长袍,并在手上拿着一根造型扭曲的黑木手杖。我敢确认,这些黑色手杖的制作材料一定来自于家族墓碑旁栽种的那些黑色的不详植物,那些枝干完全非常规的伸展开,仿佛要刻意违背自然所设立的对称法则而生长的植物,即便看上一眼,也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们的行动开始变得鬼祟,踩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轻到每次只有他们出现在我的正后方,我才能察觉。他们开始在夜间出没,并且频繁的出入一间房间,即使在离开房间短暂的几分钟内,他们也会将它谨慎的上锁。
我曾经在房间外潜伏,在大门关上的短暂一瞬间,瞥见了屋内的一角,但它们却与普通的房间并没有两样,在那之后我也就打消了对它的兴趣,开始关注起家族后山,那些古老的墓碑。
那座山是富宾恩家族的私有领地,只有在和富宾恩家族成员沟通后,才有可能被允许进入。但我敢保证,即使哪一天那座山宣布不再私有,也不会有任何人会对那座光秃秃的荒山有任何兴趣,更何况,关于那座荒山,也笼罩着不少不详的传说。
最被镇上的居民所熟知的版本,就是在它的山体内,居住着一只食人的恶魔,它被富宾恩家族所供养,而那些被它吃剩下的骸骨则被山体内流出的暗河一路冲刷到下游,形成了一座堆积的骸骨坟场。
当然,这些都是因特拉肯镇的居民对镇上经常发生的失踪案的一种无端联想,事实上,根本没有这条暗河,也不存在所谓的骸骨坟场。
我对那些墓碑开始感兴趣是在第一次参加了祭典后,那是我第一次被允许来到这片家族墓地,并得以看到这片墓地的光景。
然而,我却被他们拒绝在了墓地边缘围起的一排栅栏后,而他们,则要去举行一场我至今都没有目睹过的诡异的仪式。
我只能返回,去阅读那些墓碑上的碑文。
然而,400年的漫长家族历史中,却只矗立着几个屈指可数的墓碑,它们紧密排列在墓园的左上角,我阅读着这些铭文,墓碑上刻着的时间竟然全都集中在了1459年以前,我看着这些在家族族谱中出现过的熟悉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后来,随着在家族内的时间越久,我就越发感到一种无法适应的压抑感,它们逼着我逃离,逃离这座窒息的古宅。
大学毕业后,我没有理会他们那听说我要离去而显得惊恐的神情,以及歇斯底里般的恫吓,执意离开了那间带给了我20多年阴影的不祥的宅邸。
我来到了都灵,成为了帝国理工大学附属医院的一名感染科医生。
在这五年的时间内,我渐渐不再感受到与富宾恩家族的联系,那些晦涩的记忆也在我脑海内慢慢散去。
我想,也许再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彻底抛开那些阴影了。
然而,10月11号,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富宾恩家族的来信,我怀着嫌恶的心情打开了它,果然,是让我回乡的请求。当我看到信件的最后一行——请务必回来参加富宾恩?斯考特的葬礼,我那蒙尘许久的记忆开始苏醒。那个本该在50年前,甚至是60前死亡的怪物,终于迎来了他生命的终结。
我无法说明当时的心情,到底是欣喜,还是悲伤,亦或者是恐惧。
但无论如何,我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回去那座古宅了。
我在行医的这几年里,依旧还发自本能的保持着对周围神秘事件的关注,因此,当我在火车上遇见了一位来自政府部门神秘事件调查科的职员后,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与他分享了我最近所遭遇的一件神秘事件,可惜,我也仅仅只能分享于此,那个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却是谁也不能讲诉。
我在因特拉肯镇下车,再次回到了那个我逃避已久的梦魇之地。
那群腐朽的遗老,和那栋阴森的古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跟我们来吧”,其中一个颇为年轻的声音对我说道。
那是我的父亲,一个我不愿多提及的男人,“那张还没有彻底僵硬的脸上,迟早也会如同他们一样吧”,我这样想着,除了同情之外,我竟然还有一丝恐惧,“那个恐怖的命运是否也会降临到我的身上呢?”。
他们带我参观了富宾恩?斯考特的遗体,他的脸一如即往的僵硬,与生前没有两样。
他们护送着棺材,将它安葬在了富宾恩?伊凡的墓旁。
1459年11月12日,富宾恩?伊凡之墓。
1566年11月12日,富宾恩?斯考特之墓。
我嘲弄的看着两个墓碑,跟随着他们跨过了墓碑后方的栅栏,来到了一个修建了两扇坚固铁门的山洞前。
我跟随着他们,最后一个进入了山洞,洞内散发出的恶臭让我掩住了口鼻,但是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却彻底让我陷入了恐惧与疯狂。
我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逃了出来,买了一张凡是能够在当天离开这座城市的任意车票,在火车上,我还是不能忘记那个恐怖的场景,那个朝着自己狞笑的恶魔,它的手里,还抓着一具残缺的人类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