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气象大学静静坐落在A市郊区人烟稀少的地方。时间的轨迹慢慢划向十一点,但是还有不少的学生才刚刚从外面归来,有的喷着满身的酒气,有的拖着自习结束后疲惫的身体,还有稀稀落落的几对小情侣,依旧依依不舍地黏着对方,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概念。
一个捡废品的大叔,肩上扛着重重的麻袋,仍然在每一个垃圾箱之中细心地搜索着,虽然已经接近午夜,夜空漆黑一片,但是因为相隔十米就有一盏昏暗的路灯,所以还不至于看不清事物。
在相继翻了十几个垃圾箱之后,一无所获的大叔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暂时休息一会儿。初春的夜里还是很凉的,丝丝的凉意无孔不入地窜进大叔单薄的衣裳。大叔紧了紧外衣,突然感觉到肚子微微绞痛了起来,没有办法,他只有骂骂咧咧地走向不远处的教学楼,那里有公共厕所。
没有走几步路,前方出现的是前往教学楼必经的一座桥——天象桥。其寓意自不用说,天象对于学习气象类的学生来说,重要性可想而知。就比如现在,天空中有的只是黏稠的黑暗,一点星光出现的可能性都被否决了。
天象桥一侧的栏杆处,此时站着一男一女。如果有谁细心地观察一下,就会发觉他们的状态很奇怪。他们不像一般的情侣互相拥抱着或者牵着手靠在一起,也没有互相看对方,两个人都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的湖面,谁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根本不像是一对情侣,甚至根本就不像认识的。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一座桥上,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他们仿佛是两座空洞的雕像,和不远处草地中举头望明月的李白雕像可以遥相呼应了。
大叔经过两个人的身边时,一股浓烈的酒气随着夜风扑面而来,让大叔精神为之一振。他不禁侧过头打量了一下这对男女,他们依旧毫无声息,甚至说没有生气可言。男生的侧脸映入大叔的眼睛,他发现男孩似乎喝了很多酒,浓烈的酒气缠绕下,半边脸都是通红的,不,不是一般的红。大叔一时间想不起怎么形容这样的颜色了。顺着他们眼睛的方向,大叔也抬头望向湖面,只是漆黑的一片而已,路灯的灯光除了笼罩着这座桥,其他的地方就去不了了,像是被隔空切断了一样,桥下,似乎没有潺潺的流水,只有不见底的深渊。
“现在的年轻人阿……”大叔暗暗地叹了口气。已经是深夜,两个像雕像般的男女,男的还浑身酒气,不赶紧回到寝室,却在桥边望着那无尽的黑暗,所作所为真的让大叔无法理解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肚子那边传来的愈来愈重的疼痛,打断了大叔的感叹。他无暇细想,继续迈步走向教学楼。刚跨出了两步,大叔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震动,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不过肚子上的疼痛让他很快忘掉了这一瞬间的怪异感觉。
随着大叔的身影隐没在教学楼的阴影之下后,这时的天象桥四周,除了那对奇怪的男女,再也没有人烟了。
刺骨的冷风平地刮起,让绑在两盏路灯之间的数十条横幅猎猎作响,声音阴森可怖。夹杂在这呼呼的风声里,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阴惨惨的冷笑,只是这笑声,没有人听得见。
仿佛是来自冥府的叹息,站在桥边的男孩,终于开口了:“燕,一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吗?”说话的男孩,名叫魏文杰。站在他身边一直沉默的女孩,是他的女朋友,不,准确地说,是前女朋友,李晓燕。
本已经分手的两个人,却在深夜双双站在桥边,沉默不语。他们究竟要干什么,这让人越发感到奇怪和不解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那么爱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求你……别走……”魏文杰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沙哑的喉咙里发出,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是他的意识,还是很清楚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为了挽回和李晓燕的感情,才和她约好在天象桥见面。但是胆小的他,担心自己事到临头不敢开口,因此才喝酒来壮胆以及麻醉自己。可惜这一次,酒没有起到它应有的作用,魏文杰的脑袋很清醒,心中的痛苦也愈发地强烈。
李晓燕沉默了好久,心里几万个念头在转着,她拼命地想着措辞,如何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对魏文杰的伤害,然后……拒绝他,让他彻底死了心。
在他们之间的气氛越发沉重之时,邪恶也在悄悄地酝酿着阴谋。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前桥下那看不见的黑暗中,有一丝猩红的光,眨眼即逝。
“对……怨恨……无穷无尽的怨恨……强烈些……再强烈些……你需要怨恨的力量……”在黑暗不可视的湖底深处,一双猩红的眼睛正定定地注视着,注视着魏文杰。
这看不见形体的东西,却拥有者如此可怖的双眼,他究竟是什么。其实,他是曾经溺死在这条湖中的一个学生,名叫潘岳文。粗略算一算,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还没有现在这座天象桥,潘岳文深夜自习回来,路过这条湖时,因为天黑,之前又下过大雨,脚下一滑,不慎落入湖中,就再也没有起来了。岸边只留下了他当时手中拿着的课本,被污泥沾湿了原来洁白的书页。后来,经过学校多方的消息封锁及等等措施,尽管潘岳文的父母几度伤心昏倒,但是却不能为儿子讨还什么公道。因为潘岳文落水之时,旁边并无人陪同,所以无法查证,只能凭借岸边那纷乱的泥地痕迹,最后得到失足落水的死因。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学校内部才决定出钱建这座天象桥,亡羊补牢,防止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可以说没有潘岳文,就没有这座天象桥。不过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只有极少数的高层领导知晓,究竟潘岳文的死有没有内幕,估计除了他自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现在,潘岳文,不,应该是潘岳文的魂魄,正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桥上的两个人。他已经在湖底沉睡多时,而让他再次苏醒的,正是魏文杰身上所散发的淡淡的怨恨之气。尽管很微弱,但是就像鲨鱼闻到血腥味一般,潘岳文猛然从沉睡中醒来,他知道,他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可以实现了。
潘岳文是冤死的魂魄,心中不甘,自然不肯转世轮回,可怕的执念让他在沉睡之时逐渐提高自己的力量。现在,他把精元聚集成了一块石头,上面有他身前的善念,亦有死去之后的怨念,所以他将石头起名为善恶石。当石头上的善恶平衡之时,就是善恶石成形之日。那时候,他可以任意颠倒善恶,邪尽苍生,所向披靡。他要让所有的人,都付出代价。因为死后的时间还不算很长,远远比不上身前的善念所占的比例,因此想要功成本还需要假以时日。可是老天似乎有意帮他,把魏文杰送到了他的面前,他知道,魏文杰的身上,有他想要的,强烈的怨念。
越是善良的人,心中产生怨念之后的力量也就越大。善良的人,爱的力量是无穷大,现在想要把这无穷大的力量转换磁极,变成恨。可想而知那会是多么恐怖的怨念。
只是现在魏文杰的怨念,还远远达不到潘岳文的需要。
机不可失,潘岳文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他知道需要煽点风,让魏文杰仇恨的火焰,达到顶峰。心念一转,潘岳文露出了阴森森的冷笑,一条毒计由心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