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朗气清,阳光明媚。
红日已悄然露出了小半张脸,犹如犹抱琵琶半遮面。柔和而金黄的光影四射开去,将一切都镀得耀眼夺目。却不显丝毫毒辣,和煦而温暖。
秦九歌睁开眼的时候,鼻中已窜入一阵一阵熟悉的肉香。那火堆的火焰摇摆,上面烤着的鱼已经说明香味的出处。
她顺着视线望过去,恒天傲正在翻动着烤着鱼的木棍,旁边是褪去遮羞布的大白小白。它们乖巧地依偎在他的脚下,亲密得好像他才是它们的主人。
这还得了!
秦九歌一看就火了,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食指指着那俩“卖、国、贼”,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们??????”
恒天傲撇了她一眼,另一只手拿了根干净的木棍拨开她伸出的那只手,淡淡地说道:“去河边洗个脸,过来吃东西。”
话说昨晚秦女侠自言自语了一夜,这时早已又饿又渴。此时听到有吃的,她也只得将大白小白押后再审,一个箭步冲到河边洗脸。
再次到火堆旁时,恒天傲已经开始吃了。秦九歌的视线却落在了她的位置上。
在她昨夜强行霸占来铺地的恒天傲的黑色披风上,赫然是一张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荷叶。荷叶之上,是一小块一小块嫩白的鱼肉,里面的刺早已被恒天傲仔细的了出来,还散发着一股特别好闻的清香,像荷叶、却更像家的味道。
每天都要和她比美的老妈,却总是顶着油烟的薰烤给她做她最喜欢的红烧鱼。粗枝大叶脾气暴躁的老爸,却耐心地给她挑拣鱼刺??????那些被她费心掩埋的回忆,却那么轻易地被勾起,让人来不及逃避。
秦九歌轻轻地把荷叶捧了起来,拿起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那模样,很小心,生怕糟蹋了一般,甚至每一口都要回味好久。
十年。过了十年不知滋味的日子。没想到一个萍水相逢顺手捡的路人甲,却给了她久违的家的感觉。让她在这一刻,觉得上天没有太偏心,觉得活着还不错。
恒天傲早已吃完。急着赶路的他本来打算吃了东西就走的,如今看着那双翦水琉瞳蒙上了一层水雾,竟有些不忍心,不忍心就这么离去。
他看不懂那双澈瞳里流转的东西。
像是留恋,像是倔强,像是满足,又像是不屈。
他可能也没有想到,他下意识的一个行为,给了面前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来这异世的第一缕温暖。
至此,命运纠结,注定了他们的剪不断,理还乱。
秦九歌吃完的时候火已经熄灭了。太阳已升得老高,一缕缕金黄的碎光也开始有了温度,晒干了她眼角蓄积的忧伤。那眸间的氤氲之气早已随风逝去,再没留下任何一丁点痕迹。
她站起身,冲着太阳嫣然一笑。
金黄的光芒镀了她一身,竟晃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活下去。
她要勇敢而坚强地活下去,连她父母的一起活下去。
恒天傲第二次失神。
不是因为她风华绝代无人匹及的美,而是一种掌控自我命运的光芒让他惊艳。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看到自己在那冰冷的地方拿剑挡在娘亲的面前,冷眼看着那些把他、把他娘亲践踏在脚下的人,如何在自己的剑锋下惊恐地张大双眼。
那一刻,他决定做自己,从此只做自己。
如今,他又在面前的绛衣女子身上,看到了比他当初更强烈的生的欲望。强到,如果天挡,她会弑天;如果地拦,她便灭地。仿佛没有人可以操纵她,她只忠实于自己。
他几乎可以预见,不多时,世间,又会多一个奇女子。
秦九歌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没必要为了一条烤鱼在这里搞得要死不活,那也太不像她秦大女侠的处事作风了。
她把吃的那条鱼的主骨挑出来,用手帕包住,递还给了恒天傲。
“披风我要了,这条鱼抵剩下的五百两,我们两清。如果有缘再会,你还想要回披风,就把这根鱼骨还我。”
不想别人欠自己的,自然自己也不能欠着别人的。五百两买一缕温暖,公平交易,她才不会觉得亏欠了人家什么。感情债也不行。
用手召唤过大白小白,那俩“汉奸”还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十分珍惜这一日主仆恩。秦九歌一看又火了,逮着俩毛茸茸的狼脑袋便开始蹂躏。
“投敌卖、国哈,卖主求荣哈,当叛徒哈,当汉奸哈??????”
恒天傲十分镇定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刚才是错觉,错觉,现在这小魔女才是她,才是她??????
他看着大白小白,眼里闪过一抹同情。
“劝你一句,天性始然,不要给它们穿衣服了。”说完将鱼骨收好,手指在嘴角吹了个响哨,昨日那匹红棕色的马儿便从远处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他这儿飞奔过来。
他翻身上马,那马蹄声疾。转眼间,一人一马便在这广阔的原野上失了踪影。
来得快,去得更快。
秦九歌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离去,过了好长时间才转过头对着大白小白。
“你们不喜欢穿我给你们设计的衣服?”
“嗷哦~~”
“死狼,不想穿不会告诉我啊?”
大白小白怪委屈。
“嗷哦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