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雷电巨怪身影完全消失,元宸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软软坐在地上。
天上的太阳毒辣的释放着光辉,哪怕是飘来的几缕阴云也很快就被蒸发,空气中的焦灼还在,而巨兽所带来恐惧的余威则开始渐渐消退。
手里的血兔已经昏过去了,元宸就直接将它的耳朵挂在自己腰上,自己可没时间照顾这只兔子,找人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月悠、大力……月悠……”
沙哑的声音在碎石的废墟上回荡,但是元宸并没有就此放弃,一声声、一遍遍的寻找,让他支持下来的动力就是还未见到一具尸体,哪怕是遗失的物件也行。
什么都没有。
他们就像是消失了。
元宸站在废墟的中央,这里曾是雷电巨兽出现的地方,但是除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圆坑外,看不到任何东西。
“咕咕咕。”
血兔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它也不等元宸说话就直接从元宸身上蹦了下去。
“嗯?你发现了什么?”
“咕咕咕(这这这)。”
元宸精神一振,难道是血兔有什么发现,他知道野兽的嗅觉能力和感知力都是人类的数倍,而且这只血兔好像还挺喜欢月悠的。
莫非这下面是月悠?
元宸脸上露出了惊喜,他急忙扑到血兔所在的位置,双手用力的扒着碎石,破皮、出血,这他都不在意,哪怕是鲜血浸润了泥石,元宸的手也没有停下。
“月悠,月悠,月悠……”
嘶。
手指如瞬间如过电般阵痛,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碎片,连同被他下意识封存的记忆也在瞬间解锁,那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颗洁白纯净的晶球静静地躺在碎石中。
血兔咕咕的叫了一声,兴奋地跑了过来抱着晶球不肯放手。
元宸这才明白,血兔让他找的不是月悠,而是这个晶球。
而元宸满脸的失落,滴滴泪珠从脸上滑落,他想起来了,想起来自己在昏迷前的记忆,他亲眼看到月悠被电弧炸成了点点光芒,所有人都在他面前消失……
月亮还不等太阳落下就已经悄悄升了起来,太阳就落在平天涯那边,明黄黄的圆珠子,直挺挺的圆柱子,就像是一支火把在熊熊燃烧。
只是这火在渐渐熄灭。
元宸幽幽地叹了口气,弯腰将血兔拎了起来,这只兔子居然还是紧紧地抱着晶球不肯撒爪,不过元宸也并不在意。
对晶球他有点油然厌恶,夺过来正要扔到坑里去,却发觉原本透明的晶球居然变得有些浑浊,一缕缕淡薄的云雾在里面飘荡散发出晶莹的光彩。
想了想,元宸还是把晶球放到皮袋里。
看着已经点点繁星的天空,元宸终于还是打算离开了,其实本来早就可以离去的,但是心里总有那点希冀,想着那万一是梦呢?
黑夜中的平原同样危机四伏,不过此时的元宸并不需要打猎,在危机来临之前就已经在躲避了,虽然路途变得有些远,但是还算是安全、平静。
第三天早上,元宸已经回到了平天崖。
今天的平天涯好像变得格外的高,元宸的手掌紧紧的抓住岩石,也不管怀里瑟瑟发抖的血兔,就这样一言不发的攀爬着。
平天涯上微风渐凉,元宸突然想起来月悠说过狩猎回来就给自己做件过冬的皮衣。
只是现在……
元宸低垂下眼睑,在登上平天涯之前他还曾想过,月悠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大力是不是正在胡吃海喝,老羊是不是又偷奸耍滑的什么都不干就知道躺着。
可是现在平天崖只有自己孤零零的身影。
没了,一切都没了。
元宸发了好久呆,这才再次下山,向东边山崖走去。
平天涯的最东面就是先辈们的坟冢,这里能见到初升的第一缕阳光,还能将整个平原尽收眼底,同样也是村子的背面,而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守护了。
元宸跪在冬末新坟前无声哭泣,他想要说出的无数话语最后凝噎无言。
良久,元宸才一个坟一个坟叩头过去,忏悔着自己没保护好月悠,没保护好其他遗民,没脸去见冬末,没脸去见众多祖灵。
无声的哭泣和嘶叫,眼角崩裂,血泪横流。
血兔定定的看着哭泣的元宸,又瞧瞧手里的晶球,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元宸的身边。
“咕咕咕。”
元宸抬起脑袋,血迹满面,眼里闪烁着无数泪光,就在他看向晶球的瞬间,居然好像闪过月悠的身影,但等他擦干净了泪水之后,一切又都消失不见。
是幻觉吗?
“哇啊啊啊……”
元宸突然大哭了起来,一把抱住血兔将它搂在怀里。
血兔瞪着通红的剔透眼睛,里面满是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元宸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记得自己昨夜跪在冬末叔和还有众先祖的坟前说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看着天边已经渐渐升起的金黄色太阳,元宸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他在昨夜就想通了,族人虽然没了,但是如此广袤的世界怎么可能就只有他们一个部落?
离开平天崖,去寻找其他的遗民,其他的部落。
元宸侧过头看了一眼翻身睡在自己身边的血兔,伸手在血兔柔软的小腹上轻轻抚摸,顺滑的毛发让元宸的心情稍微了几分。
这里将是他心底永远的痛。
“咕咕,咕咕(继续,别停)。”
血兔慵懒的翻了个身,将它的后背冲着元宸发出咕咕的叫声,元宸眯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这只机灵的兔子。
“你是让我继续?”
“咕咕(没错)。”
元宸呵呵一笑,冲着血兔的屁股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咕咕咕咕,咕咕咕。”
血兔瞬间蹦了起来冲着元宸咕咕的大叫了起来,虽然不懂兔子的语言,但是元宸心中有一种感觉,感觉这只兔子正在骂自己,不过转念他就摇了摇头,一只兔子而已还能成精?
没再管血兔的元宸回到自己住处,从冬末走了之后,短短数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自己的亲人、朋友都已经离自己而去了。
从墙上摘下一根被打磨得锃亮的长矛,又找了块兽皮当做布袋,将一些肉干、草药装了进去。
走在生活了十几年的土地上,元宸看着一栋栋交错密集的茅草房眼角又再次湿润了,从自己的房间一直走到月悠的房间不过只有二十步,但对于元宸却犹如天堑一般遥不可及。
房间里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只有桌子上留下了一把还未开锋的匕首,以及一串狼牙的手链。
元宸拿起手链仔细的抚摸着,这串手链是自己用荒原狼狼王的狼牙做的,是为庆祝月悠的成年礼准备的礼物,因为怕丢所以每次狩猎之前都会留在家中。
当时自己才十四岁,为了这串手链蹲了狼王两天两夜,终于在它捕猎后进食的时候偷袭杀死了对方,不过哪怕是偷袭,那只狼王也在元宸的胸口处留下了长长的伤疤,月悠也为了这事哭了好久,也跟自己吵了好久。
这只匕首……
“元宸,等你生辰的时候,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我不告诉你。”
“你说不说?我猜你也不可能送我什么好东西,估计又是缝补得破破烂烂的兽皮。”
“才不是,是铁的。”
元宸紧紧地攥住匕首将它揣进自己的怀里,又把那串手链仔细的戴在手上这才离开。
从平天涯下来的时候元宸一直都没有回头,直到已经走出了数十里才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平天涯已经变成了一根接连天际的棍子。
元宸还依稀的能够看见崖顶一簇簇堆拥在一起的草屋,几只苍鹰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会,或许见没人打扰,才悠悠的落下。
“先暂时借你们住几天,等我回来见你们弄乱了可是要拔毛的,再见了平天涯,再见了大叔,再见了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