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夜虚静域(3)——蝶皇
主持人将目光慢慢移向右首最后一个座位:
“蒂里亚提,你的意见?”
“呼——布莱赫特都说他有直觉了,欧弗拉陈述的理由我觉得也有道理。圣罗约,未尝不可。但是有一个前提:要跟帕特莲娜校长讲明白,她收这东方女孩去,就必须允许我们夜芒台派人进驻她的学校——派个夜芒台大法师去,别的学校求还求不来呢。当老师也好,图书馆馆长也好,总之不能让那孩子真的跑到我们夜芒台的盲区。要是帕特莲娜校长不肯让步,那我不同意送那女孩去圣罗约。让对面三位校长掷骰子决定好了,公平合理,谁也别生气。”
会议桌上一阵小小的窃窃私语。
主持人瞧了他两秒钟:“这样的话,圣罗约学院就有两票半了。我同意蒂里亚提的建议。圣罗约学院也不是不可行,但帕特莲娜校长必须做出让步。”
“我好像听见我姐姐的名字?”空气卷起一个兴味十足的男子声音。
全会议桌的人吃了一惊。这蓦然响起的声音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两声轻笑,蝴蝶翅膀拍打的响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桌子右首空着的第二张座椅,那上面猛然间钻出许多黑色的小影子,呼啦啦地向上飞起,是一群黑色的蝴蝶。
凤尾蝶、孔雀蝶、摩门蝶、三色堇蝶……数不清的冶艳的蝴蝶旋风一般从那张空椅子上飞升而出,它们都是黑色的,一种恍如汇集了云丝、锦缎和天鹅绒的、比在座的夜芒台大法师们的袍子更浓黑数倍的黑色。
“蝶皇。”主持人沉声道,“现身。”
“哈哈。”千万只黑蝶的翅膀掀动出明快的笑声,飞旋的蝶云向中心聚拢,融为浓得化不开的深黑一团,既而在虚空中显现出一个人形。
头发是秋宇的蔚蓝,眼睛为燧晶的深褐——好像造物主将这个人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不小心弄颠倒了似的。他的相貌称得上相当英俊,嘴角未动而带三分笑,然而眼睛里的气息却比玄冰还冷,仿佛瞳孔里掩藏着终年不息的暴风雪。他的身上裹着一件浓黑得几如黑洞的袍子,肤色却苍白如月光,这让他的脸犹如暗夜里孤悬天际却又难以捉摸的月亮。
他从空中落地,身影浓重如墨,身形却轻飘若雪。
“蝶皇所来贵干?”主持人不带表情地问他。
“也不邀请我坐下?啊,这是诺薇娜的座位,觉得我坐不合适?”
主持人和其他人的视线都盯住他。
这位被称为蝶皇的男人耸耸肩:“当然是诺薇娜出事了,我才会来报个信。”
满桌耸然:“什么?”“诺薇娜出事?”
“喂,一个个显得这么惊讶,至于吗?这十几个月来,诺薇娜的闭关一次比一次久,你们当真没预感吗?”
主持人霍地从座位上站起。
“啊,辅座,别急啊。看我这么轻松的表情,再大的事,当然被我摆平了。诺薇娜现在没有大碍,只是她大概至少有三个月都要闭死关了,暂时再也不能参加你们的——”他环视四周,“小小集会。”
“诺薇娜为什么请你来?”布莱赫特皱眉问。
“她别无选择。首先,她一出事,她的那一大群跟班跑腿就屁颠屁颠地跑来告诉我了——嗯,她的跟班跑腿们不幸地全都是我的部下嘛。其次,诺薇娜出的事是修炼上的事情,她大概不大放心差遣她的乖乖小军团来这里,不是吗?”
主持人眉头深锁:“好的,谢谢你,我知道了。我散会后去看她。”
“哎呀我都讲了,她在闭死关哟,就算是辅座您去,一下子也讲不了话。刚才她其实差点就……你们懂的。”
会议桌上一阵不小的骚动。
欧弗拉把下巴从手掌上撑起来,瞟向蝶皇:“你说诺薇娜差点……是你摆平的?你为什么要救诺薇娜?”
“干吗问得这么直接?”蝶皇撇撇嘴,“当然是我老姐的缘故啦。如果我不救诺薇娜,我老姐不会答应吧,哼。”
其他人面面相觑。
“说到我老姐,”蝶皇大咧咧地在诺薇娜的座位上坐下(有几个人眼皮跳动,他当没瞧见),“你们刚才在议论什么呢?”
对面,红垩鹰学院的校长忍不住开口:“我想您看得出这是个秘密会议吧?而您并不在邀请之列?”
“看得出呀。”蝶皇大剌剌地说,“但我不小心听到一句‘帕特莲娜校长必须做出让步’——你们密谋要逼我老姐让步,作为弟弟我当然要关心一下,以显示黑魔法师也不是亲情未泯的。”他开开心心地说。
他的右侧,伊恩塞斯坦嘴角抽搐:“好了,你显示了亲情,我们也表示知道了,这个回合可以结束了吧?”
蝶皇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摇了摇:“你们不会不知道,我老姐原则性特别强吧?想当年,我还没有堕落为黑魔法师的时候,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可爱小男孩,4月里的一天,我请求我老姐帮我跟老师说谎请一天假,好让我赶上月溪河的鱼汛,钓到美味的巨腮鳗鱼,结果我老姐不同意,叫我放假再去钓,可放假鱼汛早过了。我就开展了逃学行动,结果被我老姐半道截胡,鱼没钓着,屁股倒肿得比巨腮鳗鱼的腮帮子还高。就我所知,我姐的原则性比钢还强,比椒还辣。你们要想让她让步,不管是什么事情,十要八九要撞南墙哟。”
有人接口:“实话跟你讲,蝶皇大人,这张桌子上有好多人巴不得帕特莲娜校长坚持原则,毫不让步。”
“咦。”蝶皇眯起褐色的眼睛,露出精明的神色,“这么说你们要跟我老姐谈的是件肥差?我老姐答应反而有好处?既然是肥差,你们这些比千年狐狸还精的家伙,又怎么会让给我老姐呢?”
蝶皇仿佛看不到四周人的脸上挂下的乌云和黑线,他的目光落到桌子正中央包扎着缎带的小盒子上(实在是不难留意到,偌大的黑色大理石桌,中央一个孤零零的、格格不入的礼品盒),眼睛倏然瞪大:“我的天,这是……噢阿德敏在上,我的毛孔在排队发抖。”
主持人正色看他:“怎么了?”
“这个……我是说盒子上的银带,不是地星上的东西吧?”
“什么意思?”好几个人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