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窗外，是美丽的江南景色。
一路，坐船从苏州到扬州，在到如今的这个连书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的地方的小镇，而至于走了多久，也早已分不清楚。
当然，她不可能是孤身一人，只不过，也和孤身一人差不多了。
和她在一起的，当然是那位全叔叔。
直到如今，书琴也还都没能弄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又和自己有着什么样关系？
命运，它就是如此的捉弄人。
这样的一个之前还原本毫无瓜葛的人，突然之间，就变成，书琴以后的生活，全部都要指望着他了。
“琴儿，你先待在这里，我去去就来，你自己不要乱跑。”号称全叔叔的这个男人将书琴带到一个精致的小四合院里，两人进了主院，院子里似乎没有别的人。
“好。”书琴自己坐了下来，没有再看他。
全叔叔便也没有再说什么，自己出去了。
闲着无聊，书琴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打量这间屋子了。
很精致的一个小房间，各色摆设一应俱全，典雅却又不落俗套。书琴笑了笑，这些天的路程虽然时间不是很长却也足够让她了解到这个全叔叔的能力。一应吃穿用度俱都是最好的，而且，这中间，他们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除了明面上伺候的几个人，依着书琴的直觉和判断，这在暗处，还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的人在跟着他们暗中保护着。
低调却又不失身份，这就是书琴得出的结论。
所以，这全叔叔他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命运，怕是以后的再也不能生活的如此安逸了。
书琴发起了呆，于是，又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她和白念情母女相认的那温情一刻。
当时她和白念情抱在一起哭了许久，确切的说，是白念情抱着她在痛哭，然后，一口气没抽上来，白念情晕厥了过去。
书琴不由得手足无措。
全叔叔走上前稳住书琴，轻柔的掰开白念情的嘴巴，塞了进去一颗不知什么东西。
书琴，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么做。
现在，不管这个全叔叔是不是她爹，书琴都可以确定一点，他，对白念情，是有着一股特殊的感情的。
无论是简单的一声“小情”，还是一个温柔的眼神，或是现在的这个充满爱意的行为。
白念情，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再次，挣扎着做了起来。
“琴儿。”
她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全叔叔给劝住了：“小情，你先平静下来，琴儿是个明白的孩子，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告诉她。所以，你首先要稳住自己的情绪。”
白念情看着这个男人，一时有些失神。
书琴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他们好配。
回过神，止了泪，白念情拉着书琴的手说道：“琴儿，你可知道，娘为什么让你管你舅舅叫爹。娘实在也是迫不得已，有些事情，娘没办法告诉你，不过现在很好，我们母女终于可以相认了。”
其实，若是可以选择，如果我们相认是这样的一种情形，那我宁可永远不要相认。
白念情深深的看着书琴，眼里是无限的不舍：“可是，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真不知道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多久。”
“娘，你不要这么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书琴急急忙忙的说道，白念情自己是万万不能有这种消极的想法的，如果连她自己都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那这可就真不好办了。
谁知白念情却摇摇头：“琴儿，娘接下来的话你都要记住，这件事情很慎重，不可马虎，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你要记住，无乱怎样，娘亲，娘亲只想让你过的好。”
书琴点点头，这些，她当然全都明白。
白念情抬头看看站在书琴身后的看看全叔叔，他回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白念情点点头，刚要张嘴说话，刘妈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姑奶奶，老爷和夫人都来了。”
“就让他们先在外间等会儿，我先和小姐说点事。”
于是刘妈变复又退了下去。白念情略一思量，便开始说到：“琴儿，从你出生我就希望你可以安安稳稳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我尽力去满足你想要的一切，用尽自己全部的心思去疼惜你，我们之前没有相认，却也早已情同母女。我很骄傲的看着你一天天的长大，是那么的聪明可爱，看着你，我是那么欣喜。你高兴，我便也高兴，你生气，我恨不得用我的一切去换你的小小一个笑容……咳咳……我自己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你可以快乐的生活……我以为我们的一辈子都可以这么过下去，可是，我当年犯下的错误总有一天会要我去承担。老天爷他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乞求，无论如何，不要牵连到你。咳咳……”
白念情咳了起来，书琴帮她轻轻的拍着后背，全叔叔赶忙到了杯茶水送了过来，担忧的看着白念情。
“好了，我没事了。”白念情喝了水感觉好了很多，便又说了起来：“可是没有那么多的事情都可以随了你自己的心愿，咳咳……”
书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句实在话，白念情今年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具体多少没人告诉过她，这样的年纪在现代和书琴可以是好朋友死党的那种关系，现在在这里她确实一个五岁孩子的妈，书琴之前每每想到如此，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又更何况她的现状是如此、如此凄凉。
“我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我知道这是主要是我的心病引起的，我是个失败的人。”白念情眼里泛着泪光，书琴握着她的手用力的按了按。“我不但没有给我的爹娘争光，反而丢了他们的脸，我爹也是被我气死的。”
白念情哽咽的说不下去了，书琴拿着帕子替她擦起了眼泪，同时也注意到，全叔叔早已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窗边，而他的拳头，是紧握住的。
书琴不是看不到全叔叔他看白念情的那种眼神，怜惜中却又包含深情，那是一种恋恋不舍的目光，好像生怕白念情会突然消失了一般，目光中饱含着爱恋，不管怎么样，他们两个之间一定是有感情的。
但是，这些都还不足以证明他就是书琴的爹，书琴不敢这样主观臆断，有时候，错误往往就是这样产生，这会改变很多事情，这种错误，书琴可不愿意去犯。
“如今，我的日子想必是没有几天了，我……”
“娘，你不要这么说，琴儿不愿意听这种话。”书琴打断了白念情的话，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悲观的态度，很多时候，人们往往喜欢给自己添加压力，往往这种压力是可以致命的。
白念情很温柔的笑了，满足的说道：“琴儿心疼娘，娘就满足了。琴儿，有些话娘必须告诉你，你也必须要把它牢记在心。琴儿，答应娘，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住这些话，并且，不要问娘为什么，好不好。”
这，这是什么话。
可是，她除了接受，又能怎样呢？
“好。”书琴只能对白念情表示万分的理解，既然你不能说，我又怎么能问呢？就算我问了，你也不可能告诉我。
“琴儿，娘亲当年是不合规矩有了你，所以，娘亲对不起你的一点是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你只有娘而没有爹，所以，为了你的名声，你的幸福，娘亲不得不把你归在你的舅舅名下，让你去体会一个完整的家的幸福感，娘亲只要看到你可以快快乐乐的成长就知足了。”
白念情擦擦眼泪，又继续说道：“可是，这样的日子却恐怕是到了尽头。”
“什么？”书琴吃了一惊，这一点是她从没有考虑过的，她一直认为，就算这个全叔叔是她爹，那又能怎么样，她现在是白程文的女儿，难不成，他还要把她带走不成？
这是怎么了？于是书琴不自觉的看向了全叔叔，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吧。这个男人现在是双眉紧锁，却也正看着她。两个人的目光相撞，他便旋即躲了开来。
书琴忍不住心里冷笑，怎么，这是心虚了么？
“是的，琴儿，娘对不起你，不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白念情神情黯然，书琴却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于是说道：“这么说，是我爹来了吗？我们的生活要因他而改变了吗？”
其实，她这话，是说给全叔叔听得，你要是个男人，是你做的，你就给老娘出来认了。
然而，这个全叔叔却叹了口气。
没事，你叹什么气，看到书琴瞪了他一眼便转过了身去。说实话，书琴其实从心底很讨厌这个人，她娘现在正在和她讨论她们两个自己的事，他一个外人甭管是不是她爹此刻都不应该待在这里吧？这怎么想都不合适吧。
白念情犹豫了一会儿，看到书琴坚定的看着她等待着答案，便开了口：“娘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全叔叔带来的这位先生是宫里面的太医，虽是医术高明，可娘亲却不争气，任是何人怕是都无力回天。”
什么？太医？
书琴心里一惊，这怎么和宫里扯上了关系，怪不得，原来这个全叔叔是宫里的。
那么，意思是她爹也是宫里的人了？还能派太医？
白念情继续说着：“如今我时日不多了，琴儿你待在这里也就不在方便，虽是你亲舅舅家，可是娘亲想把你送到你的亲生父亲身边，毕竟，你，不是白家的人。”
书琴很无语，既然和宫里扯上了关系，她能说什么，这自主权即不在她自己手里也不在白念情手里。看来，平静安宁的生活终究是不属于她的。
是啊，她不是白家的人，那么，谁能告诉她，她是谁家的人？
“那，琴儿要离开这里了是吗？”这句话，天知道书琴是多么的不愿意说出口，却也还是要说。离开这里，不就意味着要去到京城进宫吗，那么，这以后的日子，是该要该怎么才能过下去啊。
“是。”白念情也艰难的做了自己的回答。
书琴轻轻的躲进白念情的怀里：“那琴儿的爹是谁？琴儿要去哪里？琴儿想留在娘亲身边。”
白念情的身子抖了抖，略微显得有些僵硬，沉默许久，随即艰难的开口说道：“这些娘都不能告诉你，琴儿以后也不要问任何人，你只要记住，无论走到哪里，你全叔叔都会陪着你，你只需跟着他就行了，等娘一去，你就要学会长大，离开家以后不要在想以前这样使性子，要学会保护自己。”
书琴起身想走到窗户边，只是自己目前身量不高，够不到窗沿，就只好作罢。
那天说完话，白念情就把她赶回了自己的房间，和她舅舅舅妈还有这个全叔叔不知道在房间里说着些什么。剩下的日子，书琴便时时刻刻的陪在她的身边，尽享母女之情了。
然而美好的生活总是过的那么快，七天之后的白念情带着对女儿的不舍含恨离开了人世，然而，到死，书琴都不知道她的病究竟是什么？
这些，始终都没有人告诉她。
就在白念情死后的第二天，全叔叔便带着她登船离开了苏州，去往何处，她不知道，所有的一切，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