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里,没有人再提起沈重,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上杉虎向太后证明已杀沈重,也没有人再去过问。
在范闲的努力之下,使团最后的事情很快就解决了,大公主去庆国和亲的事情确定下来,随行的人也很快就挑好了。战芊芊不再施压要求言冰云给个交代,只是说自己要带着沈婉儿一起去庆国。
范闲本就答应了沈重照顾沈婉儿,自然也没有反对,使团离开北齐之前的所有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皇宫里,小皇帝捧着最新的红楼,问范闲:“明日启程?”
“是。”
“知道了。朕就不去送你了,路上小心。”
“外臣知道了。陛下歇着,外臣告退了。”
院子里,使团的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庆国。言冰云坐在亭子里,握着阮京云没来得及带走的埙,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婉儿已经在沈府不吃不喝了好几天,是战芊芊派人过去带了话,才收拾东西,准备着跟她一起去庆国。
此时,阮京云一行人快马加鞭,距离京都也只有一两日的路程了。陈萍萍外出,影子必须跟随,六处的事务几乎堆积成山,故而催着阮京云速速回院。至于庆帝的小公主李承安,早就想阮京云想得紧,自然也是盼着她快些回去。
使团出发的日子就到了,范闲同人道了别,收拾了东西,在使团门口见到了战芊芊的马车。晓念在马车外,看样子沈婉儿已经在里面了。
看到范闲出来,晓念拦住他:“言冰云呢,大公主要见他。”
范闲转身看看被扶着的言冰云,面无表情:“不知是有何事,重要到耽误使团出发也要说?”
“大胆,竟然违抗大公主的命令!”大公主的侍女喝道。
范闲冷笑一下,转头吩咐王启年把言冰云扶到他的马车上。
战芊芊在马车里有些恼怒,揭开车帘,俏丽的脸上盖不住的怒意,柳眉倒竖:“范闲,你竟如此放肆吗?”
“外臣惶恐,启程吧。”面无表情地作了揖,范闲下令道。
沈婉儿拉住欲找范闲讨说法的战芊芊,轻轻叹了口气,眉眼间是淡淡的忧愁:“大公主,不要同他计较了。”
“哼。”战芊芊恶狠狠看范闲一眼,放下了帘子。
使团出城时,范闲停下同前来送行的海棠朵朵说了几句话,便继续行路了。
行路间休息的时候,沈婉儿下了车,偷偷往言冰云那边看着。言冰云拿着那白布袋子,眼神明显是在想着什么。想了一会儿,他又把袋子系在腰上,放下了马车的帘子。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宛若一尊英俊的雕塑。
范闲正欲去取水,却被战芊芊拦住了。战芊芊明显没有多少善意,带刺一样笑着:“范大人好大的官威。”
“谬赞。”敷衍了一句,范闲就准备去打水了。
战芊芊叫住他:“范大人,是不方便让言冰云同我谈谈吗?”
“大公主既然想谈,那便去问言冰云好了,不需我同意啊。不过我多嘴一句,大公主,你一个北齐人,对言冰云这么上心,合适吗?”范闲也笑着。
“呵,与你何干。”战芊芊被问得恼羞成怒,准备去找言冰云。
范闲跟了一句:“当然与我有关了,他是我师妹的未婚夫婿,我当然要盯着点。”
“谁?你师妹?”战芊芊停下脚步,回头狐疑地看着他。
范闲眼神露出一丝骄傲:“是啊,我师妹。鉴查院六处代主办,院长陈萍萍的养女,我们庆国小公主的闺中密友,陛下钦赐的言冰云未婚夫人。”
“不过是个同你一样目中无人、不识礼数、野蛮粗俗的人罢了,需要我多关注吗?”战芊芊毫不留情地贬着阮京云。
范闲神色认真:“她是鉴查院的人,我也是鉴查院的人,言冰云也是鉴查院的人。我们鉴查院的人都这样,大公主这番话是要连着整个鉴查院一起骂么?”
战芊芊被这一番话气得不知说些什么,甩下一句“强词夺理”便转身离开。
范闲轻轻一笑,看她往言冰云的马车去了,自己也去打水了。
言冰云正在闭目养神,就听到有人敲他的马车。他并未多做理会,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闭着眼睛。只是那人敲马车愈加急促用力,言冰云伸手揭开帘子的一角,是战芊芊那张颇艳丽的脸。战芊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言冰云就放下了帘子,继续闭目养神。
战芊芊从未被人如此无视过,正气恼着,范闲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大公主回马车吧,要启程了。”
气急之下,战芊芊也只能先回了马车。沈婉儿揪着帕子担心,看到她回来,眼睛里满是焦急和紧张:“你可算回来了。没事吧?”
“我能出什么事,没事。”战芊芊握住她的手,“只是这些庆人,实在是狂妄无礼至极!”
沈婉儿劝着她:“莫要生气了,对身体不好。他们那个正使还算礼数周全,只是言冰云……言公子他,不喜同人说话,会有冒犯……”
“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战芊芊恨铁不成钢一样,“他就是个骗子、懦夫!我定要他给你个说法!”
沈婉儿不再说话了,神情间有几分落寞。说法……言冰云被关的那段日子里,她已经将他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他不愿的事情,别人怎么好逼他做,又怎么可能成功地逼他做?
只是战芊芊并不知道这些,只是想要言冰云给她的好友一个交代。
京都,阮京云已经带人回到了鉴查院。跟陈萍萍简单解释了几句关于沈重的事情,就下令让人将他关到曾经关押肖恩的地方。
书房,陈萍萍翻着手里的书页,平日里阴沉沉没有什么情绪在的面上此时却现出几分慈爱。
见阮京云进来,他欣慰道:“丫头,回来啦。”
“回来了。沈重不能被七处审。”阮京云开门见山。
“他的审讯权……若陛下没有别的意思,就全部交给你,旁人不得过问。”陈萍萍很痛快地给了话,“我有事要去别的地方,影子会把堆积下来的事情跟你简单讲一下,剩下的就交给你好好处理。”
“嗯。”阮京云点了点头。
六处的屋子里,影子将小山一样的小折子指给了阮京云看,面具下的声音十分沉闷:“这些就是你需要处理的这段时间的事情。”
“这段时间的?意思是这几天还会有?”阮京云精准地抓住了重点。
影子顿了顿,说:“嗯,你理解的没错。我和院长要去外地,时间不会太短,所以……六处就交给你了,好好干活。”
阮京云一脸的欲哭无泪:“谢谢师父和院长的信任,这是要压榨代主办啊。”
“咳咳,这可不是压榨,这是重用。你看看鉴查院代主办,哪个像你这么年轻,还有师父有院长的?有什么不懂的暂时问这段时间一直在六处的人,事情紧急,我们先走了。”说完,鬼魅一样闪出去了。
阮京云原地蒙圈:师父,你和院长太狠了吧?
小小的抱怨归抱怨,我们的小阮大人还是勤奋地叫人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她专用的屋子,开始干活了。
足足忙了一天多,她才看完这些东西。放下最后一个小本子,她伸了个懒腰,准备吃点东西再继续干活。
刚出门,就碰到了言若海。她有些意外,但还是微微颔首,行礼道:“言大人好。”
“丫头从北齐回来啦?那小子怎么样?”言若海问起自己的儿子。
阮京云恭敬答话:“不是很好。皮肉和骨头都受了不小的伤,范大人已经医治过一段时间了,等他们回来那天,言大人或许就能看到好一些的言冰云了。”
言若海露出个长辈的笑容:“有何事吃点东西快去忙吧,影子可是攒下不少事情。”
“嗯,言大人也注意身体。”说罢,就去找吃的了。
用过膳没有一个时辰,又看了几个小册子,就听有人敲门。
“进来。”
“大人,承安殿下派人在院外等着,问您现下忙不忙,是否有空一聚。”
“忙得很,你告诉那人,最近好多天,我可能都要这么忙了。待我有空,会去找她的。”阮京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微微皱眉,面露疲态。
“是。承安殿下还派人来送了些小糕点,说大人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您看那个糕点,是属下去帮您拿过来吗?”
“告诉殿下的人,劳烦挂念,一切安好。事务繁忙,改日再聚。”阮京云将刚写的四句话递给他,最后面还署了自己的名字。
这人恭敬地接过来,行了礼:“是,大人处理公务,属下马上把东西带过来。”
看着精美的食盒里四小碟子十三斋专门做的小巧糕点,阮京云似乎隔着这些食物感受到了李承安的用心和想念。
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她便将剩下的都盖住了,继续做起事来。
六处的人也终于在影子跟着陈萍萍去外地的时候,有了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