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潜郡的大牢里,关押着形形色色的犯人,但大多是只是些轻罪,比如盗窃,打架斗殴的,关押些日子给他们长些记性也就不了了之。有的屡教不改的,免不了遭囚差毒打,郡中的大人物也不会多管,这也算是大牢里的潜规则。
但有一群被称之为死囚犯的犯人,囚差却是不敢多做些什么的,平时来押送的也是郡中的官差,送进大牢最深处,待到某一天执行死刑,又是官差亲自来押人,拖到午门问斩。
囚差们除了送饭,平时也不敢靠近大牢深处的囚房。这群死刑犯到死还充满着戾气,送饭时眼睛直直地盯着囚差,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们给活吞了。
昨日,大牢里又送来了一批死刑犯,送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昏睡着,等到第二天,他们眼中皆充满了仇恨,仿佛写着两个大字:“杀人!杀人!”
为此,郡中特意派遣了一队人马过来,听说是成毅军的将士,领头的是个彪悍大个,跟囚差说起话来倒没让人觉得恐怖,只是有些难以亲近。而在对待那群刚刚被抓进来的死刑犯的时候,两眼睁得浑圆,仿若从地狱来的凶神恶煞。
他总把刚刚抓来的死刑犯关进一个房间里,也不问话,只叫身边的亲信把人给绑在架子上,二话不说就开始用鞭子抽,狠命地抽,直到把人抽得昏厥,又换上下一个,乐此不疲。
唯独那位屠村的山匪头子,被人稀里糊涂地带进了用刑的房里,将门一关,只剩下他一个人。
“来啊,来打老子啊,老子皮痒得很!”他叫嚷着,却无人回应。
他将镣铐狠命地甩在墙上,将一旁的桌子推倒,尽可能地破坏眼前的一切,可依旧没有人理他。等过了半个时辰,官差打开门进来,也不问话,只将他押回原来的牢房。路过其他牢房的时候,好些个奄奄一息的山匪愤怒地看着他。
“兄弟们,一定要挺住,黄泉路上我们一起走!”山匪头子怒号道。
押送的官差也不说话,冷着脸。
山匪头子被带进了牢房,牢房里又关进了一对兄弟,冰冷的面孔,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两人是杀过人的。
杀过人又如何?有老子杀的人多么?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跟老子拽什么?
山匪头子又瞥了几眼其他几人,一个书生打扮的穷书生,蹲在角落里,时不时还会抬起头观察周围的一切。
一个是个粗犷的汉子,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他自称是山匪,杀人无数,可真见那对兄弟进来,赶忙就把最好的一块地让了出去。
最让人看不懂的是那个坐在地上的男人,长得很是英俊,却不像外面那些酸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他闭着眼,但周围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了然于胸。
“穷书生,你长得跟根柴火似的,跟老子说说,如何进来的?”那粗犷汉子咬着根草,问道。
“我……我杀……杀人了!”
“就你这身板?来,站起来!”
“你……你想如何?”
“老子叫你站起来!”粗犷汉子一脚踹了过去。
书生爬了起来,站起身,眼神闪躲地看着粗犷汉子:“你……你想做什么?”
“老子就看看你这身板怎么杀的人,说吧,怎么杀的人?下毒?”
“我……我就一刀捅……捅了进去……”
“哈哈哈,太好笑了,你这身板还杀人?照老子看,你就是勾引了哪家大官人的媳妇儿,被人发现才被关进了死囚房里,对也不对?”
“没……没有,读书人怎么会……”
“老子说你会你就会,快说说,那媳妇儿长得白净不白净?”
“我……我没有……”
“啪啪啪……”粗犷汉子甩了几个巴掌,“还敢给老子顶嘴?老子说有就有!快给老子讲!”
“啪!”那粗犷汉子被一脚踹到了墙上,是山匪头子出手了,“你他娘的太吵了!”
书生发现有人帮了自己,一脸感激地看向自己的恩人。
“看你老子作甚?老子最讨厌你这种酸书生,给老子滚!”
门外,有人打开了死囚房通道的大门,接着一队人走了进来,在经过山匪头子的牢房时停顿了一下,往里面看了一看,又接着往深处走去,没过一会儿,他们折返了回来,只是这次多了两个人,那两人面无表情,看到山匪头子的时候,脸色才稍微变了变,随后又变得毫无表情。
“这是要去哪?”山匪头子扒在栏杆上,大声吼道。
“说话啊,给老子说话!”
“去行刑,”那位坐着的英俊青年睁开眼,淡淡道。
“什么意思?”山匪头子有些慌张。
“在这些死囚房里,每隔一两天就要处决一批犯人,很不幸,你那两位兄弟被选中了。”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山匪头子拉起那英俊青年,握住拳就要对着他的脑袋轰去。
“我就算说一百遍,事实也是如此。进了这死囚房,每个人都要开始倒数自己活着的日子,无人幸免。”
“去你他娘的!”山匪头子一手甩开那英俊青年,随即又冲到栏杆上,双目怒睁,狠命地拍打着栏杆:
“兄弟,是老子的兄弟……来世还做兄弟!”
进入死囚房的通道的大门关了,发出一声巨响。
……
在剑府的屋檐上,哑叔躺在那里,想着些事。
前天给阿温去了寒毒,再过五天,不,或许四天后就得回去再给他去寒毒。他发作的周期越来越短了,文老头说过,随着真气入体的次数越来越多,效果会越来越差,现在差不多是一个礼拜一次,等过些天,可能就是五天,直到最后,一点效果也没有。
他们都说阿温活不过二十岁,可二十岁眼看着就要到了,他会死吗?死?他怎么能死?我怎么能让他死?也不知道他去楚国能不能找到药王谷,若是找不到就真的这样看着阿温死去吗?
死!药王谷!
哑叔握着枪的手青筋暴起,他很想对着什么东西发作一番,才好平复心中无可奈何的憋屈,随即听到书房里传来一道响声,方才记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连忙将心神注视了过去。
剑山南的书房里,一沓官文叠在桌上,他正思索着,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桌子,随即那一沓官文皆倒在桌上,而后又掉到地上。
“什么时辰了?”剑山南朝着屋外问去。
“大人,已过申时了。”屋外有人回答道。
不知不觉已在书房中忙碌了一天,他站了起来,走向窗户。也不知道哑叔在哪儿藏着,在这保护我连口饭也吃不上。
“橙子,你去厨房拿些热乎的饭菜进来,哦对了,再准备一壶清酒!”
“可要叫上夫人?”
“什么?”
“大人平时不饮酒的,今日莫不是有什么开心事?”
“无事,你去取来就是。”
没过多久,橙子就回来了。
“大人。”
“饭菜取来了?”
“没,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府上来了一些人,为首的自称是镇南王府的二王子,说想见见您。”
“他?他不是在京城么?怎么来当归城为非作歹了?”剑山南皱眉思忖,“他说了见我有何事么?”剑山南打开了房门。
“未曾,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说让小剑剑快点出来……”
剑山南轻拂衣袖,走出门去,“你去叫夫人出来,我先去会会他。”
“诺!”橙子低头候着。
“怎么还不去?”
“那饭菜还需备着么?”
“当然,你让厨房抓紧点。”
“诺!”
这小王爷来的也太不是时候,可硬说他是来打探山匪消息的,剑山南实在不愿相信,就这样的纨绔子弟,哪会有心思做这个?
三两步间,剑山南便快走到了客厅,放下心中的疑虑,一眼看了过去,整个客厅站满了花红柳绿的女子,围在一个富家公子身边,又是捶背又是揉肩,又是剥苹果,又是喂葡萄,身后还有一列素净女子,打着乐器,各个低眉深情,任凭采撷。
“让开让开,你们挡着本王视线了,让本王好好看看小剑剑,是不是变得更剑剑了。”
众女皆跪在一旁,那富家公子慵懒地躺在椅子上,也不睁眼,只是开口道:
“小剑剑啊,两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托小王爷的福,一切安好。”剑山南走上前,正要躬身一拜。
“你我兄弟,可行不得这般大礼!”小王爷站起身,伸手搭在剑山南的肩上,说道,“本王呢,也是最近回的蜀州,瞎闹腾了几天,我家老头就觉得本王闲得很,非让本王去上什么岳林书院,本王当然不愿意,可不听说小剑剑也在吗?那本王一定是要来的,有你这兄弟在,这当归城本王岂不是想如何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