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林威没有等孙皇后先动,而是说完便朝下沉入口奔了过去。
或许在下面打斗的人也知道外面来了人,还没等林威靠近入口边缘,一男一女两道人影已然一前一后窜飞出来,相距十来丈分别飘立在大厅两侧,齐齐无比惊愕地打量着林威和孙皇后。
孙皇后一见那女子,立马花容失色。
饶是身为皇后,也情不自禁地噗通跪在了地下:“晚辈孙秀云……参见师祖!“
林威一愣:“师祖?难道她是……“
只见这女子一身黄衣,黑发轻扬,单看外形就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比孙皇后更年轻。
与她的目光相接之时,林威忽然一震。
只觉她的眼神却远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位异性都要犀利深邃。
仿佛一下就已经看穿了自己全部的秘密。
林威蓦地一阵晕眩,一种奇异而强烈的感觉疯狂冲涌。
这女子自己好生熟悉啊!
明明不认识,却好像在哪里见过……
“秀云,他是谁?”
这女子转而望着孙皇后,樱唇轻启,徐徐问道。
如此一问,摆明了她就是千云师祖纪师萱无疑。
“启禀师祖,他叫林威,乃净一师姐仙逝之前收的弟子。”
孙皇后显然没料到自己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创派师祖,心中激动又满是疑惑,却又不好问什么,只得恭恭敬敬地回答。
另一旁的男子果然长得和玄空一模一样,此刻却气定神闲地虚立在一旁。
似乎这忽然发生的情况完全与他无关,甚至连看林威他们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自顾自地闭目养神起来。
更好像他与千云师祖的打斗不过是一场熟人间寻常的切磋。
而自己和孙皇后的到来反倒是打扰了他们一般。
这自然让林威感到不可思议,越发云里雾里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威?这名字倒是够威风的。“
纪师萱嘴角微微一翘,转而再次定定地打量着林威,不无揶揄地说道。
林威也不含糊,纳头便拜:“晚辈林威,拜见师祖!”
“也不知漱月这孩子都经历了什么,会让她做出如此选择。“
纪师萱轻轻地叹了口气,从半空中徐徐落在了林威和孙皇后面前:“林威,我素玄派是不招男弟子的,
但既然漱月已经收你为徒,我也不便再横加干涉,或许这便是天意,也是你自己的机缘,还望你好自为之。“
林威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能见到活着的千云师祖,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他已经能坦然接受这种超现实的情况,毕竟一个修者活个几百上千年并非什么怪事。
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她自己既然还尚在人间,为何不亲掌素玄派,却隐匿在此,难道只是为了闭关修炼?
“想必你们现在心里都在问他是谁,对吧?”纪师萱忽然微微一笑,看着那男子径直对林威二人问道。
“师祖说得没错,晚辈心里正有此疑问。”
林威恭恭敬敬地回道,自己反正迟早要问的,既然师祖自己提及,自然乐得顺水推舟,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他就是上官屠煞。”纪师萱倒也干脆,直接挑明道:“当然,是转生了的上官屠煞,他现在的名字叫万里春,想必秀云早已经猜到了,对吧?“
孙皇后点点头:“启禀师祖,弟子虽然经过各种讯息猜到了他的身份,但却还是不明白师姐的用意。“
“这个自然,漱月有她的苦衷,这孩子重情重义远胜于我,我也没料到,她在替我查找他的下落时,会爱上他的兄长万里长,终至为情所困而不能超脱物外,也差点毁了我的计划……”
”……“
林威和孙皇后自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接话。
“既然你们已经来到这了,那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和你们讲讲。“纪师萱盘腿坐了下来,并示意林威和孙皇后也坐下:“首先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上官屠煞是我的亲表哥,并不是你们所知道的传闻那样。”
“……”
林威从仇啸天嘴里得知千云师祖的往昔情史,此刻听她如此一说,立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这自然大大地超乎意料。
而孙皇后身为昔日的素玄派弟子,自然也对师祖之事有所耳闻,此番一听她亲口这样说,显然也甚感意外,脸上不免露着讶异之色。
“当年我应表哥的邀请前往古秦国都城长安,不是为别的,正是为了帮他打掩护,因为当年古秦公主赵婵儿与他相爱且有了身孕……“
“这……”
寻常的爱恋不可能需要别人来打什么掩护,林威和孙皇后都是聪慧之人,自知这背后定有特殊的原因。
果然,纪师萱默然良久后,才继续缓缓说道:“可惜事情的变化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就在他们准备公开喜讯之际,一个噩耗传到了长安,血风教教主上官天成,也就是我的姑父,他的父亲,一夜之间血洗了云岚国皇宫,整座皇宫只逃出了几个驻守偏门的侍卫,而当时古秦国的芈苏皇后却正是云岚国公主出身,得此噩耗,她的震怒愤恨自然可想而知,而作为云岚国的姑爷,古秦皇帝赵正当即就下令要绞灭血风教,并颁布了对血风教众格杀勿论的国策,这样的情况自然让我表哥和赵公主陷入了极其被动和危险的境地。”
““这真是非常遗憾的事情……”林威一听就明白了大半,两个相爱的人因为这样的惨祸,无形中就多了一道无可逾越的障碍,他狐疑不已地接着问道:“师祖,那血风教主上官天成为何要行此恶事?”
纪师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果然很聪明,因为当时的云岚国皇帝芈晟曾经没有同意我姑父借用云岚药鼎……“
“云岚药鼎?”
“是的,云岚药鼎是此界唯一的一个可以炼制九转神蕴丹的宝鼎,我姑父因为飞升在即,急需此丹作为辅助之用,可惜云岚国皇帝芈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非常坚决地拒绝了他,导致我姑父飞升失败后成为了一介散仙,性情大变,终于酿成如此人间惨剧。”
“这可真是殃及无辜了。”孙皇后也默默摇头不已。
林威想了想,皱眉望着犹自不动的那个‘万里春’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师祖,这样我就更有点不明白了,真发生这样不可化解的仇恨,他带着赵公主远走高飞不就好了?为何还要叫你去打掩护?”
纪师萱叹息了一声,却忽然问道:“林威,你有心爱的女人吗?”
林威被问得颇为尴尬,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回师祖,晚辈还没有……“
“那你自然不知道爱一个人,需要的并不只是那份激情,更多的是责任与担当,以及那份为了心爱之人可以抛却所有乃至生命的勇气。“
“……”
“以我表哥的能力,带上她私奔自然不是难事,但这样一来未免就太自私了些,毕竟赵婵儿是一个很孝顺的女子,她不能在自己母亲遭遇如此痛苦之时再在她胸口扎上一刀,这无异于要了她自己母亲的命。“
“那他请你打掩护是为了……”
“当然是为了避人耳目,有我在,表哥自然就更方便为已有身孕的赵婵儿疗疾保胎。”
“疗疾保胎?”
“是的,赵婵儿因为早年落水患有寒疾,有了身孕后,身体更是虚弱,云岚皇室之事发生后,她又不能请古秦太医调治,自然只有我表哥偷偷地给她调理。”
“但这事怎么瞒得住?”
“随着她肚子越来越大,继续呆在长安自然是无法隐瞒的,后来我和表哥合计之后,便只有让她找了个借口,以为母后祈福的名义暂时移居到了沧月门所在的扶风山。”
林威心里一咯噔,想起上官屠煞血洗沧月门的事,心里更是疑云迭起:”那后来他怎么会把……“
纪师萱凄然地笑了一下,简直比哭还更难看:“此事也只怪我考虑不周,出于对我沧月门的忠诚和信任,我把她和表哥的情况都如实向当时的掌门空桑真人汇报了,我却不知道,空桑掌门却也是古秦皇族……“
“啊?!”
“后来,空桑掌门以赵婵儿母女二人要挟我表哥,要他交出血风教的镇教之宝龙血指环……”
林威一听,下意识地想把戴在手上的指环遮住,纪师萱却摇了摇头毫无波澜地轻道:“而它现在就戴在你手上。”
“先不说这个,我表哥本来已经答应把它交出来,事情却因为赵婵儿母女突然暴毙而一发不可收拾……”
“啊?!“
林威和孙皇后自是被惊得一炸起,事情如此跌拓起伏着实让人难以招架和捋明白。
“我表哥也因此心性大变,和他的父亲一样,杀上了沧月门。”
纪师萱凄然无比地掉下了两串晶莹的泪珠:“我身为沧月门弟子,自然要为师门讨个公道,便也来到这里向我表哥兴师问罪,但你们谁能猜到,当初是发生了什么事才造成云岚皇宫、沧月门和这血风教总坛如此这般模样的?”
“师祖,据说这是你用一招十方寂灭把血风教一举剿灭的……”
林威声音很低,通过纪师萱的讲述,他自然知道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但究竟如何,自是无从猜测。
“那是我自己故意放出的假象。”纪师萱叹了口气:“真正的凶手,不是我,也不是我表哥,而是那位云岚国的皇帝芈晟……”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被上官天成给杀了吗?”
“不,此人之心机远超当世之所有枭雄,我现在可以断定,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是他预谋的结果。”
“他预谋?他预谋什么啊?”
“他不想做一个世俗的皇帝,因为世俗的权力已经满足不了他,他想成为一个拥有绝对权力且长生不死的人,哪怕牺牲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国家乃至整个天下都在所不惜!“
“他还活着?”
“而且活得更为滋润了。”纪师萱苦笑道:“他现在已然掌控着整个天剑山。”
“天剑山掌门就是他?可天剑山的掌门是叫万剑一啊!”
孙皇后吓得面无人色。
“是的,万剑一只是他的化名而已。他的计划正在如他所望稳步推进,待他功成之时,便是此界重归黑暗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