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北城下雪了,漫天的雪花在天空中飞舞。我张开迷茫的双眼看着眼前纷杂的雪花陷入了浑噩的梦境里。我看到了晋,看到那个熟悉的人不停地流着血。
过了一会儿小时候的伙伴远叫着我:“参见将军。”
我对他点点头问他:“什么事?”
“关于北国公主我们该怎么处置?”
“北国公主?”我疑问。
“就是那天晚上攻城的时候,我们俘虏了她。”远解释。
“她现在哪?”
“在北城的牢房里。”
“哦,那你带我去见见她。”
说完远就带着我向牢房走去了。当我看到她的脸,看着她那件华丽洁白的裙裳,我又想起了那一晚她像个仙女降落在我面前的那一幕。
“放开她。”我愤怒地对狱卒说。
狱卒看了看站在我身旁的远,远示意他照做,他才打开了锁着她的铁链。
我带她出来了,我们沿着已被冰冻的河上走着。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我叫月,明月的月。”
“哦,好名字。”我赞赏地点点头。
“将军,请你放了我父皇,放了我们全家?”她恳求着。
听到她这么问,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叹着气摇摇头说:“太晚了,他们已经……”
刚说完,我听到她倒下的声音。我转过身看她,只见她呆呆地跪坐在地上。
我走过去扶起她,却被她狠狠地推开了,她大声地怒吼:“别碰我,你那沾满鲜血的肮脏的手。”
我静静地看着她,脑海中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境被杀的画面。对啊,如果当初我不儿戏地让着她,试探她会不会杀我,境就不会死了。我是一个可恶的人,我不但双手沾满了鲜血,我的心还沾满了邪恶。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用胳膊上的衣袖擦干了泪,哭里带笑苍白无力地对我说:“我好恨你,求求你,让我杀了你好吗?”
我看看天,此时的天空又开始刮风了,雪花纷纷扬扬地下着。我把刀扔给她,闭着眼微笑着在黑暗中等待她帮我了结心里承受的苦痛。要是那晚她早点把我杀掉,那样歉疚的包袱就不会压在我的心上,境也就不会死了。
现在我终于可以如愿了,我就快可以看到他,当我再一次看到他时我会像久未见面的情人热情地拥抱他,跟他说一千句,一万句对不起。
想着想着,就好像我已经死了一样,但最后我却发觉我还活着。当我睁开眼,转过身的时候,我却看不到她了,地上只剩下一把孤零零的凄冷的刀。
战争结束后我和远就卸甲归田了,我的伙伴天亮和林子接代了我们的位置。那天要走的时候天依旧茫茫地下着雪,北风依旧呼呼地刮着。
我看着遥远的天边,看着南国的方向,心被无形的东西牵扯着我离开这个让我充满噩梦的地方。
我拿起桌上的酒杯干完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骑上我的战马疾驰而去。过了一会儿,远也驾着马追了上来。
我们回到家乡的那天已是第二年的春天。我轻轻地敲着梦的家门,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她看着我,眼中的泪花像泉水一样闪闪跳动。我们沉默着不知道如何言喻久别重逢的高兴。
我们沿着田野的小路静静地走着,彼此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看着梦欲言又止,也许我应该告诉她吧,告诉她是我害了境。
可是我不敢,我没有那样的勇气。可是我又对自己说我是男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想到这,我鼓足了勇气准备对她说,她却赶在前面说:“晋。”
“嗯。”我回答。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哦,什么事,说吧。”
“过几天我就要进宫了。”梦低沉地说。
“进宫?”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
“这是怎么回事?”我慌乱地问着
。“皇上下诏书……”
之后我沉默着,我们都沉默着……
梦走了,那天窗外晴天万里,我却关着窗躲在黑暗里沉睡。当我醒过来后,我已经不知道她走了多少天了。
两年后。
今天当我醒来的时候,天边又是夕阳了。不知道多久,我已经感觉好久好久没看到了早晨的太阳。就在我惆怅之际,远从背后拍了我的肩膀。
我转过身,他对我忧愁一笑说:“听说东边出事了?”
“什么事?”
“赵人后裔起兵反叛了。”
“赵人后裔?”我瞪着眼睛问。
“赵人后裔就是赵飞,他是东山花草山庄的庄主,虽然说是庄主,但是他竟然在短短的一个月之间拥兵十万。而且仗着东山易守难攻,现在正在东山独霸一方,准备自立为王。”
“为什么那么多人拥护他?”我反问。
远叹着气,皱着眉头说:“还不是因为当今今皇上荒淫无道,不体恤百姓,大肆兴修土木,建造皇陵,修筑长城,弄得天下百姓苦不堪言。”
此刻我看到了曾经属于父皇的江山正在涛尖浪尾摇摇欲坠,看到了父皇慈悲的脸上垂挂着说不出的苦忧。还有母后,不知道现在她是否还记得很早就被抛弃,流落在民间的小儿子。
此刻她正在做什么呢,也许她也在哀叹父皇的江山,也许她的鬓发早已斑白。
我怕,怕她再也忍不住眼睛里的泪水,担心终日以泪洗面。也许我要去找她吧,我暗自心里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