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希尔没有反抗,把腰中的长剑往地面一扔,士兵们就围了上来,用一条坚韧的绳子在手腕处将他双手绑在一起,由一人牵引,其他人推搡着他离开了教堂。
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能在这一刻暴露身份,否则刚刚的一切就算是前功尽弃了。
克雷尔惊讶地看着克希尔一点点被拽出教堂的样子,他本以为这些人是梅洛的同党,现在看来他们只是为了抓走克希尔。
“为什么?他犯了什么法?”
克雷尔难以接受地大喊着。
“克雷尔小姐,哦不,现在要叫克雷尔女士了。很遗憾把你的新婚丈夫从你身边带走……”
格鲁克停顿了一下,又露出那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至于罪名嘛,经过审讯之后我们就清楚了。”
说完,他便扭头跟在士兵后面向雨中走去,留克雷尔在教堂中心如梦如痴地望着他们离去。
……
这一队士兵正穿过乌瑞兹北边的林子,很快,离开这片林子他们就可以看到黑鸦堡的城墙了。
格鲁克在队列旁骑着一头没有马衣的黑鬃战马,钉锤挂在腰间,单手持缰轻松地哼着调子。
那把单手钉锤由纯铁打造而成,头端是一个张牙立毛的凶狠狼头,在狼头之下有六根圆锥。再往下,是伤痕累累的锤身,能看见不少刀剑碰撞留下的的缺口划痕,尾端抓握处套了一层牛皮增加摩擦力,最底下还悬挂有一颗材质不明的珠子,由一条细绳与钉锤连接。
钉锤是指挥官的象征,格鲁克是城堡卫队的卫队长。这职位本是奥戈恩的下属,但格鲁克却常常喜欢冲撞他的上司。这源自他那桀骜不羁的性格,曾经的他和克希尔一样,在一个雇佣兵组织中服务……
雨中行军,虽然这雨已不像刚刚那倾盆大雨淋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但那阵阵凉风透过湿透了的甲胄和棉服向他们吹来,所有人还是不禁打了个冷战。
克希尔被人拉扯着步行,他感觉自己走了很久,甚至神智都要不清楚了。微闭着双眼的他,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刚刚的动作。
“克希尔,或许你现在告诉我那块石头藏在哪,我就会把你给放了。”
格鲁克玩笑似的声音突然穿过克希尔迷迷蒙蒙的意识,清晰地传达到了他脑海里。
克希尔顺声看去,格鲁克骑着马在他旁边缓慢的走着。
似乎是觉得克希尔没听见他的话,格鲁克又重复了一句:
“达卡耶尔之石,克希尔,你放哪了。”
格鲁克特意在最后一句话拉长声调,但克希尔的注意力却没放在那里。他记得那个名字——达卡耶尔之石。
达卡耶尔之石,开启乌瑞兹北遗迹的钥匙。也是遗落隐者给克希尔策划的第一步。
但听他的意思,仿佛这块石头就在克希尔手里一样,这倒是让克希尔有些意外。
“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东西在我手里。”
克希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因为那东西就在你手里——几个月了?好像是两个月前吧,你给我们说你拿到了达卡耶尔之石,然后开出了一个荒诞的条件。”
格鲁克在马上晃晃悠悠地说着,双眼只看前方的路,似乎对身旁人毫不关心。
“什么条件。”
克希尔听得似懂非懂,他已经猜测出来一部分了,是这幅身体原本的主人,他在两个月前就拿到了达卡耶尔之石,但却因为某种原因死在了路旁。
“老天,你不会伤到头把自己弄傻了吧。”
格鲁克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着。
“你向奥戈恩伯爵要了城堡卫队的指挥权,想接替我的位子,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如果克希尔站在格鲁克正前方看着格鲁克,那么他一定会怀疑对方脸上那似有似无的狡黠笑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格鲁克撒了谎,而且是个毫不沾边的谎言,死前的克希尔根本不在乎什么官职钱财,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他有别的承诺要去完成。
但现在的克希尔可不知道这么多,他穿着一身被雨淋透了的衬衫,在泥泞的路上被人捆绑着牵行,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细细品味对方话中的真假了。
“嗯,对。”
克希尔含含糊糊地答道。
格鲁克那脸笑意好像凝滞住了一样,对方的回答印证了他的猜想。在刚刚的教堂里,当克希尔自称自己为克希尔.韦德时,他就已经有一个模糊的怀疑了。
只是他尚不明白,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是克希尔在装糊涂,还是他真的失去了记忆,如果他失去了记忆,那达卡耶尔之石还能找回来吗。
那一刻,格鲁克脸上显露出少有的如临大敌般的严肃,但很快,便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这些事就让仓库里的人去问吧,自己目前的任务只是把他带回仓库就是了。
想到这,格鲁克也不再和克希尔说话,坐在马上继续哼着自己当雇佣兵时喜欢的轻快的林间小调。
突然,在最前面领路的斥候跑了回来向格鲁克报告道:
“阁下,前面的大路被一棵倒塌的树挡住了,看起来似乎是雷电劈倒的。”
在马上的格鲁克向远处望去,隐约间看见一棵大树横倒在路上,刚好把他们的必经之路拦住。
格鲁克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但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这里如此接近黑鸦堡,他还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
“传令:所有人提高警惕,小心地接近那棵倒塌的树。”
在他眼里没必要绕路,如果那棵树只是拦在道上,稍微花点时间就可以让一队士兵从树旁通过。
但他不知道,正是他这傲慢的决策让他一点点地将整队士兵往另一方的埋伏里送。
随着这列士兵接近那棵倒在路中央的大树,格鲁克凭借经验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虽然树身不断的冒着烟气,但周围的植物却毫无损伤,倘若真的是雷击倒的大树,那么火焰一定会蔓延到周围的灌木丛中。
如今,雨已经停了,灌木丛非但没有烧着,甚至周围本该出现的虫鸣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围的林子死一般的寂静,士兵手中火把光芒仅能照到路两旁的的灌木丛,那些更深处的阴影中或许藏着些什么。
格鲁克没有把这些话告诉士兵,在一切发生之前那样做只会徒增恐惧。他悄悄地把钉锤从腰间拔了出来,坐在马上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这一队士兵停在大树前,刚刚的斥候向前检查,不一会儿,那斥候回头激动地喊着:
“树干有切……”
他想说的是“树干有切割过的痕迹,并非雷电击倒。”
但他没有机会说出了,一根箭矢向他飞来,不偏不倚,在他的喊叫声中穿透了他的脖子,箭很快,快到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那一张一合的口还在重复着他想说的话,然后,泛着白沫的血从他口中奔涌出来,那支箭破坏了他的气管与声带。等他反应过来跪倒在地时,瞪圆了的两只发胀的眼睛充满了难以置信,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在因失血过多死之前,他先会因为窒息而昏迷过去,换句话说,他会呛死在自己的血液里。
没人注意一个斥候的结局。格鲁克在看见那支箭时,就知道他担心的事发生了,飞身从马上跃下。果然,下一支箭就擦着马的鬃毛飞了过去。
很快,箭雨便从右边阴暗的林子里飞了出来,漫天的箭雨落在泥泞的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即使在此时,格鲁克也不慌张,他已经知道了敌人来自哪里,他手下是训练有素的正规部队,这些稀疏的箭雨根本不足以对他产生威胁。
“右边,盾阵!”
格鲁克指挥着,短短数秒之间,在整齐划一的动作之下,严整的盾阵就在促狭的路上展开了,这都得归功于格鲁克平时对手下士兵的训练,这也是他傲慢的资本。
克希尔被那个看守他的人也拽到了盾阵之后。相比其他人,他就像个傻狍子一样站在那里等着被射成刺猬,他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逃跑机会,但双手受缚的他却只能受人摆布。
在盾阵列好之后,那稀疏的箭雨便对他们完全没有威胁了,而弓箭手也有机会不时从盾阵间隙中向埋伏的人反击。
格鲁克在盾阵后观察了一会儿,当发现那些掠过盾阵边上的箭越来越少时,他知道,反攻的时候来了。
“盾阵推进!”
但格鲁克没想到的是,右边稀疏的箭雨只是一个诱饵,而他对战场形势错误的判断直接葬送了他率领的这一队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