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月与王子夜在后山推盏品茶,倒是好不自在。
不过,很快,这份难得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前边千日醉来了一个人,一个被人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他一踏入千日醉的第一步,王子夜就失态的打翻了他最钟爱的白瓷茶盏。若换平时,他应该会懊恼好长一段时间,然而这次,他却是毫不犹豫地追去前院。
他匆忙地停在了据比身前,还不忘稍稍整理自己的衣冠。
据比复杂的看着有些慌张的来人,不过他倒是没忘了身后的巫棘。他环顾了四周,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脖子。虽说他下山之前乔装了一番,但总归不大适应。
“我们去后边吧?安静。”王子夜观察细微,于是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好在,对方并没有驳了他的好心。
祈月本来呆不住想去瞅瞅热闹,结果还未走出外院,就见王子夜带着两个人回来了。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结果看见王子夜清朗的眉目,就有些自怨自艾了:惨,还是我惨呐!
王子夜无意中见他黯淡的神色,心里也有了一番计较:“大掌柜,前面都忙疯了,当真不去搭把手?”
祈月收了情绪,轻轻勾了勾嘴角,一脸暧昧地挤了挤眼睛:“好嘞,二掌柜,你们聊,好好地聊。”话罢,一副自得其乐的负手而去。
据比抬脚往院里的三角亭走去,等到落座才看着对面的人开口:“我此次前来找你,是希望你与我们走一趟。”
“好。”
据比下意识皱了皱眉,有些意外对方的爽快,可他心里却是不大舒服:“你这般爽快作甚?我可尚未道出是何事。”
话落,他身后的巫棘就轻声提醒道:“大人。”
据比身子僵了僵,他略带歉意地看着王子夜:“既然你不问,那、那便走吧。”
“好。”
我不是不好奇,可是,只要开口的人是你,那便没什么好犹豫的。我王子夜这一生呐,命都是你给的,所以即便你让我去赴死,我也甘之如饴。
王子夜收回恍惚的神思,看着前边挺直的身躯,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他转头看着身旁的人的扮相,很想出口告诉他,他这幅扮相很是好看,但他还是觉得,原来的模样最是好看。
这一行人走的倒是悄无声息,不过,祈月也知道这里是留不住人。就算留得了一千年,却也难再有千年光阴。
他,也是要走的。
祈月挑了一张无人的桌子坐下,冲着后厨朗声道:“小二,上菜。”
不远处,不二端盘挑帘而来,只见那盘上之物并无菜肴,倒是立了两个淡青色玉壶。
“还是你了解我。”
祈月未等来人上桌,便伸手取了一壶直往嘴里灌一大口,咕噜一声后,大叹一声爽。
无二立在桌边,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的洒脱。
“唉,以后若是你不在,我怕是会不习惯。”
无二微微低着头,轻颤的眼睫泄露了他的情绪。他想,这一天到了啊。一千年,好久了。
好久了吧,至少对面前的人来说。煎熬的人,总是苦了些。
“会习惯的。”无二抬眼朝他微微一笑。
“臭小子,就这般想甩了我?大掌柜我好歹养了你千年。”
“嗯。”
“该。子夜平日总念我苛待了你,你这一走,可就自由了。”祈月轻笑道。
二楼传来一声轻响,倒是把两人打断了。
祈月转头一看,楼上的人拾阶而下,目光淡淡往楼下一扫,然后,往他们的方向定住了。
“他便是前日里住下来的柳平章。”无二悄声介绍。
大堂的说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站起来弯腰行礼。柳平章稍稍点头示意,然后往角落那最为突兀的两人走去。
“大掌柜,这几日叨扰了。”
“开门做生意,谈不上叨扰不叨扰。柳相这便要走了?”
“繁事杂多,贪乐不得。”
无二跟着大掌柜把人送出了门口,只不过对方走了几步,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幽幽地看着他说道:“再会。”
无二确定这话是冲他说的,可他之前并没有见过此人。
他眉心轻蹙:“大掌柜,这人就是狮驼国的丞相?怎的是一介凡人?”还是一个很喜欢阴阳怪气说话的凡人。
“你在他的地盘千年,连土皇帝都不知道。当真是个小傻子。”话罢,还抬手敲了敲无二那蹙起的眉心。
很快,略显轻快的氛围因无二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再次沉闷起来。
他说:“都要离开了,知不知道谁的地盘已经无所谓了呀。”
祈月回到起初的桌上,拿起酒抿了抿,才对着他说:“你不与我走,也不留在此处么?”
“嗯。”他转头扫了一眼转瞬即空荡荡的大堂,“都不留的好。”
西海,杏林小筑。
自从青杳被遣去凡间找难度情劫的初七殿下后,祁亓也就被留下来伺候。
青九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主,可自从它与祁亓共事后,简直被磨得没了脾气。祁亓这人,冷的不行,整日里,话没几句,表情也没几个。
青九不爱与他待一处,便找了一处青草茂密的地方填肚子。它骨碌双眼盯着远处杏花树下那两个沉默寡言的人下饭,本着情趣不够颜值凑的舔狗原则,也是乐得逍遥。
当初,之所以愿意让第二个人上车,无他,实在是天颜不可推拒也。
颜梅卿端坐在石桌旁,手边捏着一颗白子有序地敲着桌上棋盘。而目光却是望着白茫茫的前方,出神得厉害。
祁亓站在自家主子三尺之后,也同样目视前方不眨眼。青九从远处望过去,就如同看着两尊石像。
忽地,徐风轻抚而来,卷起一阵落英。
衣袍缓缓乘风浮动。
端坐的“石像”轻轻扬起嘴角,神思归位,可他依旧执拗地看着那处虚无。
远处飘来了清脆的玉石铃叮声。
“看什么?”
颜梅卿闻其声才低低一笑:“看着你来。”
风停,树不止。
目光所至的那处虚无,轻轻摇摆的杏花林中站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