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交班的时候CCU的医生们也在场，呼啦啦一屋子的人，心内科上了岁数的基本都是男医生，副主任以上都长年受着心脏介入微幅射的摧残，因此看头发就大致能推断出谁大概是个什么职称，坐在办公桌正位的余主任头顶已经是一片荒芜，只有耳鬓还幸存着一缕染过的青丝，被精心地分成了三股小心翼翼地耙过撒哈拉沙漠。有次院里举行羽毛球比赛，老当益壮的余主任客串了一把，正打得兴起，那缕经过严格定型的头发合着汗水软了下来，随着余主任豪迈的一个暴扣就甩到了耳后，像一绺中国结的尾穗，倒有了几分行为艺术的范儿。其他几位主任的头顶也都日渐贫瘠，好在和脸上的皱纹相得益彰，倒也算不得突兀。这里面只有尹天正是个例外。尹医生人近中年，颇具沉稳成熟的气质，脸上又写着几分自信，陈逸新刚来心内科还误以为他至少是个副主任医生，哪想到他其实还是个主治。也幸好是主治没机会进介入室，他那头茂密的头发才幸存下来，在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主任堆里，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陆从蓉实习的时候还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搬病历，那时还得尊敬地叫他一声“尹老师”，这么些年过去了，想当年的小丫头片子都跟他成了平级，称呼也悄悄改成了“老尹”，他还在原地踏步。谁让他只把病人当亲人呢？“病人又不是他亲爹，”霍家鸣有次中午和陈逸新在职工食堂吃饭的时候说，“烧饼做的再好那还不就是个武大郎的命，难道街坊吃得香就把你介绍给县太爷当御厨？要想当武督头，要么你得会打虎，这年头有几个能打虎的？要么就得通门路！不过说回来，这年头光晓得做烧饼的也不多了。我看他就是个烧饼。”不过尹医生倒仿佛不是十分的介意，他除了自己的孩子要上重点中学苦于找不到门路蛋疼了几天外，其他时候都乐呵呵的，不愠不火，陈逸新看得出来，他在享受，享受着他的这份工作，享受着救死扶伤的快乐。若不是潘金莲，谁敢说武大郎活得就一定不快乐？
余主任今天显然不太高兴，一直绷着个脸，两支胳膊紧紧盘在胸前，不动也不怎么言语，宝塔似地端坐着，镇得办公室里的空气都要凝固一般，小医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汇报病人情况时都小心翼翼地偷瞄着他，生怕一颗炸弹砸在自己身上。直到科室日常工作讨论结束，必须要他发言了，余主任才把盘在胸前的胳膊松开，撑在了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却没离开桌子，像在对自己说话。
“昨天院周会，心内科被点名批评。”他的目光突然抬起，环视了一圈，“你们知道为什么么？上个月，心内科给病人一共赔了30万！30万啊！你们光拼命控制的药比有什么用？那个18万的我不怪你们，那帮病人家属雇了人来闹，我们CCU的护士都伤了一个，纠纷办的饭桶又没用，别人一闹他们就赔钱，怂的要命。我早说了这一笔我不怪你们。可后来12万的那个呢？”几个人的目光“唰”地投向了CCU的谢主任，那是他主持抢救的病人，那老太太陈逸新记得，他也被临时叫过去在尸体身上表演了半天胸外按压，不是儿子后来在放弃抢救的同意书上连字都签了么，怎么又去纠纷办闹了？陈逸新正纳闷，就听余主任接着说：“明知道那病人的家属就不好搞，为什么前一天的查房记录里没写‘密切注意心律变化’？别跟我说心电图在那里贴着呢，我不会看？是家属不会看！就这份病历，到了法庭上打官司说不定赔的更多！”余主任的脸因为激动胀的通红，“我早就一再嘱咐，你们研究生和住院医写病历一定要仔细，要端正态度，你们以为那是作业？划拉两下就行啦？你们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有法律效力的，不是开玩笑！还有带教医生和上级医生，你们得负起责任啊，尤其是带研究生的医生，你们是要在他们的名字后面签名的啊，出了事情学生又不负责任，你们要负责任的啊！”余主任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本病历，“从这个星期起，每星期我会不定期抽查两本病历，如果发现低级错误，上级医生扣工资，重重地扣！研究生不要以为你们不是本院职工不拿工资就没事了，发现一个病历不合格罚50！好，散会！”
余主任这番训话有点儿气急败坏，那气场居然有几分变成了“魅影骑士”杰克·萨利，我们则是披着白袍的阿凡达，而今天的早会俨然成了阿凡达民众抵抗地球人侵略战前的动员会。有意思的是，我们的“敌人”正躺在一个走廊之隔的病房里，等待着我们去查房。
余主任走了好一会儿，办公室那团郁结的空气也没有散开，谢主任站起身来，嘴唇动了动，最终一句话也没说，一脸沉重地走了。大家伙这才四下散开。
陈逸新暗暗叫苦，实习的研究生一个月科里只给300块钱的补助，病史一次不合格就扣50，如此一来错个几次一个月的补助就报销了，学校的那点儿补贴也就几百块钱，本来加一块儿才刚够吃饭，这下搞不好以后说不定还得伸手问爸妈支援点。他一边琢磨一边看了眼旁边的霍家鸣，那家伙正低着头鼓捣着手机，那只又瘦又长的手正在键盘上跳着舞，聚精会神地发着短信，根本没理会余主任怒气冲天的训斥。陈逸新猛然想起来明天是小雅的生日，就也赶忙拿出手机给小雅发了条短消息：明天在单位上班呢吧？
短信刚发出去那边陆医生就招呼着查房，陈逸新把手机往裤兜里一塞，抱着一摞病历就追了过去，那手机在兜里嗡嗡震动了两下他也顾不上拿出来看。等查完房已经快到中午了，接着给三个病人测了床边心电图，又给两个病人扎了血气，把采了血的试管放到护士台上的时候他才想起手机的茬。赶紧掏出来，上面只是个简短的反问句：不然能在哪？
明天要给女朋友一个惊喜，他想，这平时忙得跟条狗似的，自从进了实习站就很少有机会好好陪她了，明天怎么着也得好好表示一下。正想着就看见霍家鸣已经跟着尹医生查完了房又坐在办公室里热火朝天地发着短信，面前摊着一堆没有翻开的病历，一条腿屈着撑住桌沿，屁股底下的椅子两条前腿悬空，后腿和地面的角度都差不多有45度了。陈逸新走过去商量：“家鸣，我明天有点重要的事，你能不能帮我看半天？”霍家鸣的手指并没有停下，“噼里啪啦”又跳了一会儿桑巴，最后以发送键暂时谢幕。这才缓缓抬起头来，那缕烦人的刘海遮住了半个左眼。“哟呵，你不是一直以医院为家的吗？能有啥事比医院那群病人对你还重要？”
“明天小雅的生日。”陈逸新说。
“小雅？你们还没分呢？多长时间没见你俩在一起了？我以为早就翻篇儿了呢。”霍家鸣说着一边嘴角向上一撇，又露出阴阳脸的坏笑。
“你嘴能不这么损么，帮还是不帮？”陈逸新不想跟他废话，活儿还多着呢。
“对不住啦，兄弟我明天也有重要的外事活动。”一条新短信进来了，霍家鸣一边继续埋头跳手指舞一边说。
“得，当我没说。”
陈逸新也就随口问问，他本来就不想求他，更不想欠他的人情。他还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小雅生病了，陈逸新陪她去打针，让霍家鸣帮忙在大课上点名的时候喊个“到”，霍家鸣很够意思地满口答应。结果那天没点名，可是陈逸新却被这个连喊都没喊的“到”绑架了，期末考内科学的时候陈逸新无耻地给霍家鸣递了小抄。他因此着实后悔了半天，这个公子哥临床技能方面连他爸霍院长的皮毛都没学到；如何互相利用把利益最大化这一套倒着实是孺子可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正好胡小晖从外面进来，听见陈逸新明天要奔向爱情的高地，极仗义地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我帮你顶班，反正一个组的么，方便。”胡小晖长得爷们儿——壮实的身材，下巴和腮帮子刮的挺光溜，但露出一大片海明威式络腮胡痕迹的青皮；这哥们儿办起事来也很爷们儿啊，够仗义！帮忙顶班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不忙到晚上8点别想下班。陈逸新那个感动啊，看着眼前这个穿白大褂的壮汉就跟翻身得解放的农奴看到了人民子弟兵。
满胸的感动正要表达呢，就听护士站传来一声扯着嗓子的喊声：“22床收新病人！”陈逸新只得充满感激地看着胡小晖说了声：“胡哥，多谢。”就挂着听诊器端着血压仪去收新病人了。
只见22床上坐着个没穿病号服的老太太，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女人，看样子是女儿。陈逸新走上前去自我介绍：“您好，我是您的管床医生陈逸新，现在还在实习，我的上级医生是陆从蓉陆医生……”
中年女人打断了陈逸新的话：“实习生就好过来看毛病的啊？”中年女人皮肤保养的不错，离得很近才能看到眼角不显山不露水的鱼尾纹，一头烫过的微微卷起的中长发，倒是嘴唇左上方的一颗美人痣比较抢眼，仿佛一块微型的指示牌——此女不是易与之人。
陈逸新说：“这个您放心，我现在就是问一下您母亲的病史，了解一下基本情况做个体格检查，具体用药和治疗都会在我的上级医生指导下进行。”
“美人痣”也不好说什么了，帮老太太把东西往床头柜里放。
老太太倒是十分和善：“我去年来这儿住过院，那个时候你还不在这儿。你们能考到这个大学的医学院都是很优秀的啊。我也是个老师，教高中的，现在退休了，看到你们这么上进的学生就特别喜欢！我女儿啊很少来医院，更别说住院了，所以她不懂，她说什么你可别在意啊，陈医生！”老太太特别称呼他陈医生，这让陈逸新的心里流过了一瞬的感动。
“那哪儿能呢，我能理解，不过真的很谢谢您！”陈逸新感激地说。
“妈，你也真是，现在的医生不像老早了，你以为还像20年前？20年前猪肉一斤才几角洋钿好伐？”“美人痣”不冷不热地说。
陈逸新不想和“美人痣”多做计较，但他特喜欢这老太太，看着她就想起了自己的外婆。老太太一脸和气的笑容，全白的齐耳短发梳得整整齐齐，连耳畔的头发都一丝不苟地用发卡别了起来，身材有点儿富态，穿着一身朴素的老人衫，精神矍铄，就是因为生病脸色不大好看。
老太太把门诊的病历卡递给了陈逸新，陈逸新看了一眼名字：林玉萍。这个名字很多年之后他仍然记得。
林老太太已经有了3年胸闷气喘的症状，上个星期有一次在家给花儿浇水突然眼前发黑，差点摔倒。陈逸新详细采集了一下病史，并仔细地给她做了全身的体格检查，特别戴着听诊器俯下身子听了半天心音，她的心脏特热闹，像个技术奇烂的鼓手演奏，鼓点又快又乱——好像是房颤，但陈逸新不敢贸然确定，在心内科最看功夫的就是听心音看心电图，这简直就是心脏独有的一整套成体系的外语，各种变化各种组合，从中剥茧抽丝地获得疾病的线索，光有经验都不行，还得有强大的悟性和敏锐的观察力，在心内科看心电图的第一人，那还得是尹天正医生莫属，连余主任都这么说过。和上面开交响音乐会的心脏不同，林老太太手腕的脉搏却慢的很，一分钟只有50下。这个年纪的人这么慢的脉搏可不是好现象，等会儿得向陆医生重点汇报，陈逸新想。
那中年女人见陈逸新又是长篇大论地问病史又是体格检查，这会儿听心脏又施展了定身术，没完没了的，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暗自思忖，八成是这个小年轻没经验在这儿胡折腾，有些不耐烦，就说：“小伙子，听出点儿啥没有？我跟你说，我妈的情况我知道，她这是老毛病了，就是有的时候胸口闷觉得一口气憋着出不来，歇歇就好了。我看到你们这儿别的病人了，那才叫严重呢，我妈没什么大毛病，其实就是来这儿调养几天。”
林老太太也说：“陈医生，我这身子骨是一直都还不错，年轻的时候从来没住过院，老了老了毛病都来了，不过这是老毛病了，歇歇就好，刚才要不是门诊大夫坚持啊，我也不会来住院的！老伴身体比我差多了，前年中了风，半边身子都不利索了，孩子们的工作又忙，我得早点儿回去，不然老家伙连饭都吃不上咯！”说着说着连笑容也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
陈逸新笑着对林老太太说：“林奶奶，既然来了您就安心住几天，这心脏的问题一定要重视，咱把毛病查清楚了，治好了您也能好好回家照顾老伴了啊！您先歇会儿，我再帮您量个心电图！”
不一会儿，心电图就摆在了陆医生面前。陆医生的目光像解读密码似的在那条长长的粉红色的心电图记录纸上挪，一边听着陈逸新汇报病史。少顷，她的眉头皱成了个“川”字，口中叨念着：“有下壁心梗病史……脉搏只有50次……，看这心电图，”陆医生用小指点着一堆看似毫无规律的锯齿线，“房颤很明显，这里还有这里能看出是房室交接性逸搏心律……考虑III度房室传导阻滞。”比起出手摆平家属闹事时的叱咤风云，陈逸新更喜欢这个时候的陆从蓉医生，他感觉这个女人在分析病情的时候那认真劲儿才是她最有魅力的表情。
陆从蓉一面拿起桌上电话的话筒，一面嘱咐陈逸新道：“小陈，22床得密切关注。你去看看家属走了没有，跟他家里说一声要有人24小时陪护。我跟余主任请示一下，这床病人得安个临时起搏器，这么严重的房室传导阻滞，转成室颤就危险了。”
室颤，即心室颤动，是个凶险的词，心脏猝死的主要原因。陈逸新一路小跑地往22床的病房赶，一边想起了尹医生曾经在一次夜班上给他们讲过的话：在心内科要时刻提高警惕。往往是看起来越重的，医院和家属如临大敌的病人越不容易死；有的时候反倒是那些看起来情况还过得去的病人才容易出事——轻敌就容易麻痹大意。
“美人痣”正拎着包要走，被陈逸新给拦住了。
“什么？24小时陪护？你们医生干什么吃喝的，住进医院了还要我们家属陪？帮帮忙哦！”“美人痣”露出一副夸张的难以置信的表情。
“阿姨，医院里晚上也有医生和护士值班的，但病区这么多病人呢，医生也不可能就在一个床边守着。您母亲的情况有些危险，家属也得多关心关心，或者请个护工……”陈逸新耐心地说。
“你这小医生怎么说话呢？好像我不管我妈似的！我妈每天养花打太极拳什么事都没有！是不是每个病人住院你们都这么说啊？你们医生倒省事的喏！”“美人痣”声音提高了八度。
病床上的林老太太看到女儿快和这个年轻的小医生吵起来了，赶紧打圆场：“陈医生，我看就不用他们陪了吧，他们都很忙，小孩都在读书，家里还忙不过来呢。我这二女儿今天还是跟单位请了假带我过来看毛病的，我这情况也没有那么严重，请护工也没必要，自己在这儿就可以了，不用你们太费心。”
陈逸新一时不知该跟谁说好了，好在他看到陆医生高大的身影向这边走过来，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啊，陆医生来了，她跟你们解释吧！”
“美人痣”看到上级医生过来，口气客气了几分：“你就是陆医生啊，这个小医生真不会说话，病人刚住进来，病床还没捂热乎呢就说让我们家属24小时陪床，我妈又不是马上要抢救了，有这样的道理伐？你倒给评评理！”
陆医生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展现了一个技术性的微笑：“大姐你看你着这份急何苦来着！”探过头去问林老太太：“您子女几个啊？有5个呢！那今天就您这女儿来陪您看病啊，您这女儿可真孝顺！”她看“美人痣”情绪平复了一些，就又对她说：“老太太现在情况看上去还行，但刚才我看了一下那个心电图，她心脏的问题还是要重视，心律不齐有些严重哩，我们主任也了解了一下您母亲的情况，现在考虑要安个临时起搏器。”
“美人痣”一听要安个什么“高级”玩意儿，刚平静的心情就又起了波澜：“你说什么？安什么器？你们医院钞票真是好赚哇！你也说了，我妈情况现在好好的，今天我们本来都不想来住院的，我就知道一进来就得扒层皮啊！做那么多的检查，药都没给吃呢就又要安什么器。你们医院是不是病人只要过来，没毛病也要发现点毛病，小毛病弄成大毛病才好赚钞票哦！”
林老太太刚才听陆医生说她的病有些重，表情有些紧张，但看到自己的女儿生了气，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茫然地坐在那里。
陆医生听着“美人痣”这番冷嘲热讽，表情也极不自然，但还是耐着性子。她瞅了瞅那边林老太茫然失措的样子，知道这家是子女说了算，而眼前这女儿显然是块难啃的骨头，也就不再恋战，采取了迂回战术：“大姐，那这样吧，你今天回去跟兄弟几个再商量一下，拿个准主意，明天再过来。我们还是建议安个临时起搏器的。如果你们坚持不安，那就请在我们的病史记录里签个字，好吧？”
林老太想跟女儿说什么，但嘴只是张了张，欲言又止。
“美人痣”说：“明天下了班还得给我女儿开家长会，来不了，估计他们也没时间。唉哟搞咧，我现在签了好了，哪有那么麻烦，你们医生不就是什么都让家属签字么，签了字自己什么责任都没有了喏，责任都是病人的！”
陆从蓉也怕这尊佛这一走就没了踪影，于是给小陈使了个眼色，陈逸新就跑出去把病历拿了过来。
“美人痣”在拒绝安装临时起搏器的意见下面干脆地签了字。陆医生又让她签拒绝24小时陪护的字，这下“美人痣”死活都不干了，又是要带着她妈出院又是要去跟院领导投诉。连身经百战的陆从蓉都出了一额头的汗。
“美人痣”骂骂咧咧地走了。林老太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朝两个医生尴尬地笑笑，就表情复杂地闭着眼躺下了。
陈逸新看着林老太太鼻子有些发酸。
在医院里绝对是观察众人相最好的地方。生活的五味杂陈遇到了生老病死的课题就变得凝重起来，人性在这里得到极度的放大。陈逸新在儿科实习的时候，整天看到的都是浓浓的爱——父母总是陪着笑脸求着医生给自己的孩子做各种检查，不厌其烦地跟医生探讨着各种可能的治疗方案，十分小心地询问着医生各种药物的副作用。只不过坐着电梯上了几个楼层，就像看一部穿越活剧，那些垂垂老矣的父母躺在了病床上，而他们的子女正交着一份考题为“孝道”的答卷，分数参差不齐，有高有低，有悲有喜。
陈逸新心情有些沉重。
他想跟小雅说说话，忘掉这片刻的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