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凝将马拴在马棚里,见他还跟着,村里几个凑热闹的姑娘媳妇儿已经打开屋门,往这边瞧了。花凝着急的把他拉进屋里,道:“你在这里坐着等我,我一会儿便回来,你不准跟着我,听到没?”
那人眼里还含着泪,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沈纤钥心里虽然委屈,但终究想着:反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也不能独自跑了。
花凝将门掩上,将干草扔在马棚里,便从马背上取下鸡和鱼,送去隔壁干娘家。
一开门,花越便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喊道:“娘亲,娘亲,你回来啦。”
花凝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道:“阿越,今天有没有听姥姥和舅舅的话?”
那孩子点点头,道:“有哦,阿越可乖了。”
花凝将鸡和鱼递给干娘,道:“干娘,我家里来个故人,不方便被他发现我有了孩子,所以想叫花越在这待一阵儿,我晚些再来领他。”
江大娘道:“行,那我先给他做点吃的,给你留一份,晚上记得过来吃啊。”
花凝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包酸枣糕,递给小花越,道:“阿越在这里乖乖的,娘亲晚些再过来找你好不好。”
那孩子抱着酸枣糕,眉开眼笑道:“好,阿越在这里等娘亲。”
“真乖。”说着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花凝回到家里,那人就坐在阴暗的屋子里,一动不动,见她回来便连忙站起来,冲上来抱住她。
这几年他好像又长高了,花凝现在只到他胸口了。他抱着她,她的脸正好贴在他胸前,依稀能听到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还有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兰花香味也那样熟悉,好像两人分开只是前几日的事。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抱着许久。花凝突然意识到这样实在不妥,便推开他,有些结巴道:“我……我去点……点上灯。”
花凝点起油灯,这屋子里才亮堂起来,花凝映着光看清他,他瞧着似乎比以前更加妖艳了。
半晌,她才想起来应该给他倒碗水喝,她家里着实是没什么客人来,连片茶叶也没有。她挠了挠头,将水放在桌子上,道:“坐下喝点水吧,我这里没有茶,王爷不要介意。”
沈纤钥坐下,轻轻捻起那瓷碗,抿了一口。
他真的是她见过所有人里,唯一一个能把喝水喝出高贵气质的人,到底是皇亲贵胄,花凝心中感慨着。
沈纤钥起身,扫了一眼整间屋子,语气怪怪的道:“这么简陋的地方,住的了人吗?”
花凝瞧着挺好的呀,但是也不敢反驳他,只道:“是简陋了些,我住着还好,地方不大不小。”
忽的瞧见床边上躺着几个木雕的小马和小木剑什么的,他捏起那柄小木剑,疑惑道:“你还喜欢这种东西?”
那些个自然是花越的,花凝尴尬的笑笑,只好扯谎道:“小时候,师父没钱卖给我,如今我自己能赚钱了,便买来玩玩,见……见笑了。”
沈纤钥也没多想,便随手将那木剑扔在床上,瘪着嘴道:“也就只有像你这么笨的才喜欢这种东西。”
花凝仔细一想,确实是想象不到沈纤钥儿时玩木剑的模样,这般想着果然阿越还是更像她一些。
见她不回答,沈纤钥便坐在床上,道:“我饿了。”
“啊?”花凝可不会做饭,这可如何是好?这会子干娘怕是正在给阿越做饭,哪里得空过来再做一份?
花凝想了半天忽而想起,江辰也会做些个小菜,便道:“那你在这等等我,我去找个人过来给你做点吃的。”
沈纤钥点点头,道:“那你快些,我一日都没吃东西了。”
花凝点了点头,便往隔壁去,花越一见到她便奶声奶气道:“娘亲,你这么快就来找我啦,我酸枣糕还没吃上一半呢。”
花凝揉揉他的小脑袋,道:“再等等,娘过来找你江辰舅舅的。”
忽而又想起什么,便道:“好阿越,把你的酸枣糕分一半给家里的客人好不好?明日娘再给你买。”
花越向来懂事,虽然挑食,但也不是个贪食的,便递给她道:“好,那娘你明日记得给我买哦。”
花凝点点头,便上里屋去把江辰拖出来,道:“哥哥救救急,我着实是不会做饭食,我家里头那客人饿极了,劳烦哥哥跑一趟。”
江辰笑道:“好好好,你家里也没什么菜,我挑两样带过去做。”
说着便捡了几个胡萝卜和茄子,花凝道:“不要胡萝卜,他不吃,带上几个鸡蛋抄一抄吧。”
江辰便放下胡萝卜,拿了几个鸡蛋,笑道:“还是个挑食的,怎么跟阿越似的,都不爱吃胡萝卜?”说着揉了揉花越的小脑袋,花越傻呵呵的笑着。
花凝尴尬的笑着,心道:许是父子连心吧。
两人回到屋子,沈纤钥原本眉开眼笑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上下打量起江辰,防备道:“你是谁?”
江辰瞧见沈纤钥一时有些愣神,他从未见过容貌美成这样的男子,便是三年前惊鸿一瞥的那京城第一美女也比不上这个男子。一时间竟还有些自惭形秽,花凝连忙道:“这是我哥哥,名叫江辰,他做菜手艺不错,你一会儿尝尝看。”
说着便推着江辰往灶台去,沈纤钥一脸不悦,他不喜欢花凝碰旁人,隔着衣裳也不行,心里憋闷的很,但又不能说出来。
花凝将手里的酸枣糕递给他道:“你先垫一垫,等会儿再吃饭。”
沈纤钥打开那油纸,发现里头是他喜欢的酸枣糕,心中欢喜起来,没想到她还记着他喜欢吃这个,这样想着便觉得花凝也没那么可恶了。
打发沈纤钥先吃着,花凝便来到灶台出帮江辰打下手,江辰道:“你先把茄子洗一洗,把鸡蛋打了。”说着他便开始生火
“哎”花凝连忙将茄子洗干净,又将鸡蛋打到碗里,结果不小心将鸡蛋壳打在里面了,花凝便吐了吐舌头,道:“哥哥,鸡蛋壳进去了,怎么办?”
江辰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你可真是笨手笨脚的,我来吧。”
沈纤钥本来就不喜花凝跟旁人站在一起,这两人还有说有笑的,还叫什么‘哥哥’,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一股怒火便窜了起来,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发出‘啪’的一声。
花凝和江辰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沈纤钥站起身来,咬了咬嘴唇,生气道:“我不吃了,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说完便推开门走了,他一刻也待不下去,再瞧着这两人卿卿我我的模样,他非要气的吐血不可。
江辰有些呆愣,瞧了一眼花凝,道:“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花凝尴尬的笑笑,道:“没事,他一直那样,走了也好,省得麻烦了,走吧,咱们回家吃饭去。”
吃饭的时候,江辰忍不住问道:“阿凝,那位公子瞧着衣着不凡,是什么人呀?”
花凝低下头,扒着饭,低声道:“嗯,他是……只是一个朋友,不……不熟。”
……
沈纤钥被气的一路走到村口,他又忍不住停下脚来回头望望,没瞧见花凝追上来的身影,沈纤钥心里的怒意平白的又增了几倍。
他气鼓鼓的钻进马车里,道:“去镇上找间客栈,先住下。”
“是”身为一名暗卫,木禅自沈纤钥回越王府,便一直在暗中照顾沈纤钥,如今还要给他当马夫,真是心中悲凉。他驾着马车找了家客栈。
这一路上沈纤钥越想越生气,他都千里迢迢的来寻她,叫她跟他回去。她不但不肯,竟然还当着他的面跟旁人那样亲密。
还柔声细语的叫旁人哥哥,她都没叫过自己哥哥呢。
沈纤钥这么想的时候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比花凝还小两岁,她根本就不可能叫他哥哥的。但他也喜欢啊,那个男人不喜欢自己心爱的女子软糯糯的叫一声哥哥,那可真是……
在客栈吃了些东西,他便更生气了,难道她看不出他生气了吗?都不追上来,他这样娇弱,她怎么放心自己一个人走?
她果然是不爱他了罢,她不爱他了……
想到这里,沈纤钥心里委屈极了,吭吭叽叽的几乎要挤出眼泪来。
他找了她都快四年了,沈环召他进宫,跟他说有消息了,他别提又多开心,什么都不顾了,便往这鬼地方赶。整整一个月,日夜兼程的,她怎么能这么对他?
还有那个小白脸,叫什么江辰?这个该死的小白脸,一定是他勾引花凝了,花凝这个坏女人,看见好看的便走不动道儿。那个小白脸跟他比起来差得远了,他拿什么跟自己抢花凝?
沈纤钥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忍不住去想,直到夜深了,也没睡着。
半夜,沈纤钥还是睡不着,他干脆起身敲了敲隔壁木禅的房间,木禅警惕道:“谁?”
沈纤钥深吸一口气,怒声道:“给我滚出来。”
木禅跟着沈纤钥多年,自然晓得他的古怪性子,不敢得罪他,便连忙起身去开门。好在他有作为暗卫的素养,向来是和衣入睡,少了穿衣裳这个步骤,才能连忙下床开门。
木禅低着头道:“王爷有何吩咐?”
沈纤钥正耍小脾气呢,一把推开他,进了屋,道:“怎么连灯都不点,把灯点上。”
这会子是大半夜的,谁晚上睡觉点着灯啊?木禅嘴角抽了抽,只好乖乖去把油灯点上,站在一旁等着他吩咐。
沈纤钥道:“我饿了,你出去给我买酸枣糕。”
木禅扭头看了眼窗外一片黑漆漆的,这个时辰,叫他上哪儿去给他买酸枣糕?且不说这小镇子有没有酸枣糕,但是这时辰谁会卖啊?
见他站着不动,沈纤钥皱了皱眉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木禅终于忍不住,低声道:“王爷,这个时辰,店家都睡着呢。”
那人大怒,道:“睡着,你不会去拍门将他们叫醒吗?你这个暗卫怎么当的,这点小事都做不了?”
木禅心道:我的王爷,您自己也说了,我是暗卫不是老妈子,这档子事应该是我去做的吗?更何况,这可不是小事啊喂,搞不好会被打的。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木禅也只能照做,道:“是,我这就去。”
木禅几乎拍醒了崇山镇所有的店家,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好容易找到了做酸枣糕的,木禅激动着连忙掏出一锭银子,道:“就现在,给我做一大块。”
那老板可从没收过这么多银子,即连忙做起来。一个时辰后,天也大亮了,木禅才抱着一大块酸枣糕往客栈去。
他心中没底,这都过去一夜了,他这时候才买到,那位小祖宗怕是等急了,等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折腾他呢。
谁知他回到屋里,却发现那人躺在他床上睡着了。木禅松了口气,真是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喜的是不用听他找麻烦了,悲的是他睡了自己的床,他睡哪里?他可不敢去睡沈纤钥的床,但是他快困死了。
没办法,木禅只好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将近晌午,沈纤钥才醒过来,见木禅趴在桌子上,便起身下床,肚子有些饿了。看到桌子上放着油纸包着的酸枣糕,沈纤钥拿起来吃了起来,这小地方的酸枣糕都没有京城的好吃。
吃够了,沈纤钥便将木禅拍醒,道:“你怎么动作那么慢?饿的我都睡着了。”
木禅只好道:“属下办事不利,王爷恕罪。”
沈纤钥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来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住到花凝家去?”
住到她家,还要名正言顺?木禅为难的想:我的王爷,您瞧着我像不像名正言顺?
木禅虽然心中为难,但是他还是费尽心思想帮沈纤钥把花凝姑娘追回来的。毕竟花凝姑娘在的时候,这位小祖宗满脑子都是怎么折腾她,这样一来,他便没心思折腾自己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木禅还是有些大智慧的。
木禅想了半天,道:“王爷,如今您要名正言顺住到姑娘家里,恐怕有些困难。但是,属下倒有个主意,只是不知王爷愿不愿意屈尊降贵。”
沈纤钥向来不喜欢这种打马虎眼的说辞,便没好气道:“说来听听。”言外之意是:你能有什么好主意,要是说出什么古怪的话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木禅不禁打了个冷战,道:“王爷也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不如干脆在花凝姑娘的屋子旁边建一座小房子,王爷住过去,到时候想接近花凝姑娘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仔细想来,花凝的屋子确实是建在边边儿上,左边有屋子,右边却没有。
沈纤钥觉得这法子可行,到时候他再故技重施,就凭花凝那个榆木脑袋,早晚拜倒在他的长袍下。
这般想着,沈纤钥勾起唇角,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那你现在便去盖一座房子出来,三日之后,我便要住过去。”
三日?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啊?他又不是个木匠瓦匠,叫他做这种事?
木禅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平淡道:“是,王爷,属下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