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么不着边际地想着,我听见了阿娘他们的脚步声。
“我的小阿云,你可把娘给急死了。”
阿娘她步履匆匆,满脸关切,发髻松散,全然没有平日里那副当家主母的威仪。
阿娘她快步上前,三步并作两步行至榻前坐下,心疼地看着我,握住我的手,说:“陌昆也真是的,说什么让你少见人,免得扰了清净,对病情不好。”
这时,我才注意到大哥他们没有来,暗暗点头,又感到些许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怎么回事。
“阿云。”阿娘低低的开口:“定远将军的聘礼来了。”
“嗯。”
“阿云。”
“干嘛。”我打了个哈欠,应付着。阿娘她抱住了我,什么也没说。须臾,我感到衣衫渐湿,顿时清醒了。
阿娘她哭了。
我拍拍阿娘的背,自以为老成地说:“阿娘莫哭,纵然圣旨已下,但只要还未完婚,还是有办法的,阿娘就不要伤心了,大不了让陌昆弄点假死药,然后我们去南疆住两年,风头过去再回来。阿娘放心,云儿可是要守着阿娘过一辈子的。”
阿娘她扑哧一声笑了,说:“傻丫头,你怎么可能一直守着阿娘呢,这样的痴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说完,阿娘她拿起绢帕试了试眼角,看着我慈爱地笑,笑得我一阵发毛。
在我昏昏然之时,阿娘突然说:“定远将军三月后将赴边关,皇上的意思是让你下月初十同将军完婚。”
阿娘呀阿娘,您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您孩儿我大病初愈,经不起你这么一惊一乍的呀。
我掐指一算,今儿个是十五,初十完婚,这也太仓促了吧。
“绣嫁衣的活儿,我让绣娘替你干了,明日你试试大小,嫁妆阿娘也替你准备好了,你也不必忧心,你带着阿沐嫁过去,我也不担心你被什么人欺负。”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神游之际,阿娘给我掖了掖被角,轻轻地走出去了。阿娘她不是反对我嫁给萧晔辰吗,怎么今儿转变这么大。
后来我才知道,阿娘她之所以同意我嫁给萧夜辰,是因为在我昏迷的时候陌昆老头儿找她谈了谈话,具体说了什么只有他们俩知道。
总之,在陌昆的助力下我即将北上长安,从楚家在京中的宅院发嫁,嫁到定远将军府做将军夫人。
转眼间,六月还是来了,北上的时间也到了。
且不提一北上的景致变化,单单陌昆老头那装模作样的穷酸书生气,实在是叫人受不了。阿娘他们都跑得远远地,偏生留下我在这个糟老头子旁边,美其名曰为了照看我的身体状况,实则为了让陌昆老头专心致志地荼毒我一个人的耳朵。
“呜呼!看那大江东去,一去不回头!”
“.......”我忍。(ー`′ー)
“噫吁嚱!此路何其难哉!”
“......”我再忍。(/‵口′)/~╧╧
“善哉!峨峨兮......呜呜呜”
姑奶奶我终于忍无可忍!把一大块糯米糕直接塞进陌昆老头嘴里,堵得他直翻白眼,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蹬腿去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静下心来,这才认真赏看那沿途风光。
不似江南烟雨蒙蒙,也不似南疆四季如春,越往北走,水路越少,京都的繁华却渐渐展现在眼前。
江南楚家,富甲天下。可是这一份“富”,却也容易招来京中权贵的嫉妒,招来无尽的祸患,甚至,是上位者的忌惮。
思至此,我眼帘微垂,心不由得一沉。
当今皇上自然忌惮楚家,却在此时赐婚于我,楚家唯一的小姐,而且联姻的对象是身居高位,手握兵权的萧晔辰。这其中的深意着实耐人寻味。虽然阿娘从未与我说过,可我也知道,这场联姻背后,势必存在着无形的硝烟。
看样子,长安这滩浑水底下,藏了不少鬼魅魑魉。
天色微暗,月儿也微微垂眉,仿佛多了几分愁思。揉一揉眉心,望着月光下暗流涌动的湖水,忽然又笑了出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也开始有了这伤春悲秋的闲趣。只怕是庸人自扰之。
“笑什么呢,这么高兴?”
大哥把披风缓缓披在我的肩头,低声道。
我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玩心大起,示意大哥附耳过来,道:“大哥,这萧晔辰年过20,府上只一位侧夫人,他会不会是......”
大哥神色立马变得古怪起来,一个爆栗弹在我的脑门上,低喝道:“成日里没个正行,这都快嫁人了,还爱这么编排人,你啊你啊,这可怎么让人放心呢!”
我捂着脑门,不甘示弱地嚷嚷道:“得得得,我没正行,没有人家柳姑娘端庄贤淑,温婉大方。不过大哥,你什么时候能够让我有机会喊上一声大嫂呢?”
一年前一姑娘出门踏青,怎料马被草丛里的蛇惊着,马车失控。于是乎,一处英雄救美的佳话就此上演。这英雄,就是我大哥,楚家老大楚凌寒,这美,就是柳家姑娘柳钰妍。
话说这柳姑娘,年芳十六,姓柳名钰妍,是我们江南有名的才女。那柳家是江南四大世家之一,祖上更是出了不少大儒名士,甚至出过几位帝师。在江南,他家的名号绝对是叫得响的。
就像话本子写的那样,这两人一见钟情,两家也订下婚约。可是柳夫人舍不得女儿,打算将她留到十七再嫁。
然而大哥早就习惯了我的调侃,面色不变,捏了捏我的脸颊,复又正色道:“还有七日便要嫁人了,你对这将军府可有什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