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屏幕上一条接一条的信息,顾罔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着。他屏住呼吸,心跳声仿佛在耳旁炸开,脑子嗡嗡的。
这是身体在告诉他,他害怕了,他想要逃避了。
可是顾罔却觉得自己现在的头脑十分清醒。不是他托大,而是他真就那么冷静。
这种反常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
很多时候,身体会对某个危险或者无法确定的情况表现出抗拒反应,但心里总像是有个声音在引导他似的:
“去做吧。这是你的命。你不会后悔的。去吧。”
他就会控制不住地去遵循那个声音下达的命令。
当初报考大学也是,填专业也是,选择实习学校也是。
就像冥冥之中有人在给他规划人生一样。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他到底是顾罔,还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
……
现在的情况,走都走到这一步了,轻易掉头不是逃过一劫就是死得更惨,继续往前无非也就是一死,再走走看吧。
“……”默默关掉了手机,顾罔准备去保安室看看,那边应该会有分布图之类的东西。
捞月府里面的路比外头情况好一些,顾罔没耗费多少时间就到了大门附近。
不出所料,保安室门边的墙上挂了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依稀可见一些路线和房屋编号。
不过这块牌挂的位置巧妙,站在大门外的人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
根据可见的编号推测出房屋排列的规律,顾罔可以大概判断出那幢房子在哪个位置。
不过奇怪的是,牌上对应位置处,有几条清晰的划痕。
划痕还很新,也就意味着可能是最近才出现。之前他观察过大门和锁的状态,并没有被破坏或最近被打开过的迹象。
所以,一半的概率,捞月府里还有人住。
之前那个神秘人发的奇奇怪怪的消息,也暴露出他依然住在这里的情况。当然,这也可能是神秘人的恶作剧。
不过谁会闲得没事去和陌生人开些奇怪的玩笑?又不是精神病人。
时间不早了。即便今天天气不错,天色也渐渐暗了。
顾罔转身,准备去看看现场。大不了他只站在外面看看,不进去,记个位置下次早点来。
可是余光却瞟到保安室布满厚厚灰尘的玻璃上有一团黑影一闪而过。
顾罔的身形一僵。是野猫吧?
保安室里随即响起摇椅“吱呀吱呀”的声音。
正在顾罔犹豫是进去看看,还是先去找旧址的时候,那“吱呀吱呀”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什么东西拄在地上的声音,“蹬、蹬、蹬……”,缓慢而无力,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悲凉。
“吱呀——”
保安室的门被一只枯木似的手从里面推开了。那门仿佛老人老旧的关节,活动得很费力,发出尖锐的叫声。
顾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个瞎子老头,不知从哪儿沾了满脸血迹,正拄着拐杖,佝偻着腰身,蹒跚地从保安室走出来。
他的眼珠浑浊,没有神采。这让顾罔想起壁纸上女人的眼睛。
经过顾罔身边时,老头一下停住了,两只眼珠不听话地开始乱转,仿佛想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一样。
“来啦!有东西来啦!”
老头突然笑起来,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他笑得很疯癫,加上满脸都是干涸发黑的血迹,就更显恐怖了。
“喵呜~”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猫叫,没走远的老头步子一顿,随即笑得更大声了,一边大笑一边猛咳嗽,几次差点笑摔倒。
老头的笑声逐渐远去,顾罔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17:46了。这里边时间过得还真快。
虽然这位“老保安”不太像正常人,但是捞月府现在真的还有人住?
顾罔走近保安室,往里面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摆着一把老朽的落了灰的摇椅,角落里还挂着很厚的蛛网。想来很长时间没有人打扫了。
不过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顾罔再次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幸好还没摘口罩,万一这里监控还能用,他的一世清明就要毁于一旦了。
一路上,顾罔看到很多别墅。花园里不是野草丛生,就是寸草不长,荒芜至极。有的房子窗门紧闭,像藏着什么秘密似的,阴气逼人。也有的房子窗户坏了,挂在半空中摇摇欲坠,隐约可见屋内空空荡荡,什么家具都没有。
总之确实是荒废得不能再荒废了。
但有一点说不过去。粪土尚有蛆虫作伴,这么大块区域除了植物竟没有其他生命存在。
除了刚才那个疯疯癫癫的盲老头还有呼吸,顾罔这一路几乎没看见、听见任何活物。
绿化带里的某些树木无人看管,长势极好,却没有一只鸟。
麻雀、斑鸠、鹊鸲,哪怕只是一只,顾罔都没见到。刚才拽月季花的时候也是,连一只小虫子都没有。
明明来的路上还有很多飞鸟蚊虫,一接近捞月府,除了植物,就什么都不剩了。
虽然遇到盲老头的时候听到了一声猫叫,可那只猫却始终都不曾出现。
顾罔的脑海里不断播放着今日所遇到的一切,揣在兜里的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起来,但他的心里却是平静如水。
“去看看吧。”
“没事的。能发生什么?”
“去看看吧。”
“去看看吧。”
叹了口气,顾罔继续按着记忆的路线向前走。
街道两侧都是荒废的别墅,风吹来,身子感到发凉。没有虫鸣鸟叫,安静得让人心发慌。
“喵呜~”
顾罔停下脚步,看向传来猫叫的那座废弃别墅。
大门微掩,似乎在邀请过路的人进去一坐。里面黑黢黢的,实在看不清状况。
“呜~”那猫儿又叫了一声。
又一阵风吹过,顾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还是应该加件衣服的。
不知是错觉还是那风真的吹动了门,顾罔正在反思衣服穿少了,余光忽然瞟到那微掩的大门动了一下。
“x。”顾罔难得口吐芬芳一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走了几步,他就听到身后屋子里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接着往前走了。
顾罔不知道的是,他走后不久,一只枯瘦的手从屋里伸出来,发泄似的抠住了门板,留下三道血淋淋的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