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随着丫鬟来到花厅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温言和周齐云早就收起了棋篓,等着冷月一起吃饭。
午饭就温言陪着冷月、周齐云一起吃,母亲秋氏要陪女儿在闺房内用膳,父亲温随仕在县衙做主簿,当值的日子是不回来吃晌午饭的。
只就单单一个温三少爷的院子,倒是人丁简单,温三少爷只娶了秋氏一个正室,没有妾室。
吃饭的时候周齐云问了一个一直想问温言的问题,就是温言他们兄妹及族中有些子女取名为什么不按字辈来取?
温言这一辈人取的大都是单名,他父亲那辈人则按照家谱规规矩矩地取了随字辈的名字。
看来,温少爷这辈人倒是一些不循规蹈矩、墨守成规的人,单从他们给他们的下一辈人取名字就看出来了,轮到家谱排的字辈不顺他们的意,他们往往就跳出家谱,取个自己喜欢的名字给他们的孩子。
比如温言、温秀,还有冷月知道的一些同学,像温玉、温良、温启,这些名字都很好听,不像温言祖父辈给温言父亲辈取的那些听起来像老学究的名字。
这也就是温家二房如此了,因为温家以大老爷做为嫡子长孙传承,二老爷早早就分家当作旁枝散开去了,取名字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就随小辈们高兴好了。
但如果做为传承的温家大房就不一样了,温言这辈轮到玉字,温家大房里和温言同辈的人都按玉字来取名。
听着温言娓娓而谈着这些名字的讲究,想了想古代的名字,冷月就觉得头疼,就在现代来说,名字是最简单的东西,有些孩子出生,父母取名的时候甚至于都不去姓他们自己的姓,会按照自己的喜好取名。就如冷月,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没多大意义。
冷月在那里安安静静吃饭,听着温言和周齐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饭菜很丰盛,由于是待客,厨房准备的比温言平时吃的还要多上两个菜,这是冷月到了这个异世吃得最好的一顿饭了。
丫鬟在一边帮他们布菜,夹到碗里的菜,冷月都慢慢品尝着,细细咀嚼着。
温言边吃边观察着冷月,她一点也不像乡野的孩子看见好吃的就狼吞虎咽,她就像当世一些千金大小姐一样优雅地品尝着菜品,这样细细咀嚼着,从容淡定,一点也不矫揉造作。
而观察周齐云,虽然不像冷月那样吃的慢慢腾腾,但也没有不顾礼仪胡吃海喝,他也放慢了平时的吃饭速度,跟着冷月的节奏吃着。
三人吃完了饭,温言邀请他们去他的书房看看他的书。
温言是个博学多才、早慧的孩子,他的书房围着书桌的三面墙都是书架,书架上分门别类的罗列着各种书。
看来温少爷很宠这个儿子,冷月看到好多都是失传的孤本,像是以前她借的那些策论类的书更是数不胜数。
冷月在周齐云张大嘴巴对这么多书吃惊的时候,早就伸手拿了本够得着的书,看起来了。
温言也拿了一本书看起来。
周齐云也寻了一本人物列传看得津津有味。
时光就这样在一片安静中慢慢流走,只听得见轻微地翻书声……
冷月再抬起头来,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一下午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于是和周齐云起身告辞。
温言从大门正门送他们两个出去,及至门口,周齐云作了个揖,对温言说,“温言兄,今日叨扰了一下午,谢谢你的盛情款待。”
“齐云兄客气了,我期待着你们的叨扰。”温言对周齐云说着话,眼睛却看着冷月
。
冷月忽视不了温言热切的目光,更何况今日确是过得很愉快,于是微笑着朝温言点了点头,算是感谢,然后和周齐云一起转身离开了。
冷月不知道她的笑有多美,嘴角淡淡的微笑有如春天月季刚刚吐露的芬芳,让温言回味了好久。
温言一直盯着冷月远去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了,才慢慢地转过身来,向里走去。
上学堂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春日随着艳艳的日头慢慢逝去了,迎来了日渐燥热的盛夏。
六月初的时候,温言又邀请冷月、周齐云一起去了他们家。
也是和上回一样,散了学一起回去,冷月照旧先去看了温秀,温言和周齐云去花厅等着。
温秀这时候已经睡多醒少了,冷月轻声喊着“温秀、温秀”的时候,温秀艰难地睁开眼睛来看了冷月一眼,又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温秀已经瘦得得不成人样了,小小的身子陷在被子中只有一点点,温家用了上好的参汤吊着温秀的一口气。
冷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安慰着旁边的秋氏,“三少奶奶不必太过伤心,温秀吉人自有天相,她会好起来的。”
秋氏听闻,眼泪止不住地就流下来了,“我的秀儿啊……”擦拭着眼泪,秋氏还是招呼着冷月坐了一会。
秋氏和她聊了会家常,看她谈吐大方得体、进退有度,也是个聪慧的孩子,五岁看老,长大了一定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和言儿倒是很相配。
向秋氏告辞后,冷月和温言、周齐云吃了饭,三人又在温言的书房消磨了一下午。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冷月看天上聚拢了乌云,阳光收起了耀眼的光芒,看来马上要下大雨了。
冷月连忙和周齐云起身告辞,急匆匆地赶紧回家,怕等会下大雨不知道什么停,天黑了不好回家。
冷月和周齐云前脚刚进自己的小院,后脚就落下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得打在泥地上,溅起了一团团的灰尘。
“还好跑得快,要不然要淋到了。”周齐云庆幸地说,和冷月一起往堂屋走去。
“咦,怎么没看到哑婆婆?”周齐云屋里屋外看了个遍也没找到哑婆婆。
“可能给村里人送做好的针线,遇上下大雨耽搁了。”冷月如是想,初夏的天气本来就多变,哑婆婆在哪户人家避雨也很正常。”
今日早上出门的时候,冷月向哑婆婆说过晌午要和周齐云一起去温家,晌午不用留饭了,所以哑婆婆没有在桌子上留饭。
哑婆婆的手很巧,看看冷月和周齐云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了,粗布衣服也能做得很精致。
村里的一些人家都会找哑婆婆做点针线,一来接济一下哑婆婆,她年纪大了,一个人拉扯着冷月不容易,二来哑婆婆的针线做得好,像新生儿的百家衣、儿童的虎头帽、虎头鞋,哑婆婆做出来都比别人的好看。
因此,这些年哑婆婆都是靠着给村里做些针线,再加上周齐云父子俩的帮衬,把冷月拉扯大了。
三四岁后,冷月就长出了惊人的容貌,村里很多人家想娶冷月给自己儿子或者孙子做童养媳,一来是可怜孤儿老妇的,怕冷月缺衣少穿,二来冷月确实从小就聪慧漂亮,娶了这样的儿媳或孙媳就真是儿孙的福气了。
但哑婆婆一直不同意那些上门提亲的人,说是冷月要给她养老送终的。
说是童养媳,其实和丫鬟没有什么两样,从小就要伺候夫家一家老小,哪有她自己当孙女养过得幸福。
冷月很感激这个又聋又哑的老人,虽然粗茶淡饭,但她也给了冷月衣食无忧。这五年来冷月和哑婆婆相依为命,感情很深。
天慢慢擦黑了,但滂沱的大雨一点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冷月等不到哑婆婆烧晚饭,就摸黑摸到厨房灶台旁,准备升火做饭。
“哑婆婆肯定得等雨停了再回来了。我爹爹也是,山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地方避雨。”周齐云自言自语着,看见冷月摸过去打算做饭,连忙过去夺过她手上的淘米篓,去舀水淘米。
“月儿妹妹,我来吧。”周齐云又开启了宠妹模式。
于是,冷月坐到灶台旁烧起了火,周齐云赶紧做了两个简单的蔬菜,就着米饭,两个人对付了一顿晚饭。
吃过饭,收拾了碗筷,冷月摸出了油灯点在堂前。
饭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屋外的大雨才变得淅淅沥沥。冷月想,哑婆婆应该快回来了吧。
冷月看着周齐云在沙盘上笔划着今天学的字,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会,屋外的黑幕中出现了一个人影,挑着淋着湿溚溚的柴火,是周丛樵。
周丛樵也回来了,哑婆婆怎么还没回来?冷月心中有点慌乱了。
周齐云看父亲还没吃饭,连忙热了点饭菜给他爹爹垫肚子。
“周叔叔,哑婆婆还没回来。”冷月在周丛樵吃饭的时候说。
“冷月不要着急,等雨停了,就会回来了。她年纪大了,天黑路滑可能走得慢吧。”周丛樵安慰着冷月。
小雨又下了一个时辰,才渐渐地停止。这时夜已经深了。哑婆婆还没回来,周齐云父子陪着冷月等着。
又等了两个时辰,冷月在椅子里安静地坐着。周齐云伸着头不停地看着屋外,还是没有出现哑婆婆的身影。
“冷月,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天亮了,我们去村里找一找吧。”冷月虽然镇定地坐着,但内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哑婆婆怕是出了事吧,若是在村里其他人家避雨,这会儿早就回来了,再不继,留她吃饭的人家也会过来她家报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