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少游站起来,走近床边,把香囊塞进了枕头内,不再去想她和它,默默地将箱子里的书籍和度量工具,拿出来放好。
在蒋少游和稚童住的这屋隔壁,李子禾也让父亲买下了一间,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独处,她又怎可放过?
她透过门隙,看得蒋少游还没睡,瘦削的身影在房内走来走去,她想了想,让笙儿备了夜宵,推开了摺翠的门。
李子禾从笙儿手上拿过那食盒,扬手让她回去,笙儿却为难道:“小娘子,这,不好吧?”
“回去吧,蒋郎是正人君子,我有什么好怕的?”李子禾的心早已飞了进去,嫌着笙儿啰嗦。
李子禾揣着食盒,走近蒋少游的卧室,敲了门沿,问道:“蒋郎还没睡吗?”
“小娘子?你怎么……怎么过来了?”蒋少游有点不知所措。
笙儿叹气道:“哎,这小娘子,真是着魔了,放着年轻的小郎不要,偏迷上了这个蒋少游。”
李子禾听得他的语气,并无逐客之意,喜上心头:“我看得蒋郎这屋还是如此灯火通明,想必还在收拾着,怕您饿了,所以带了些夜宵过来。”
“小娘子,多谢你好意了,只是建言并无夜宵的习惯,劳你费心了。”蒋少游说的是实话。
李子禾却似没听见一样,放下了食盒,走至他的身边,也蹲了下来:“蒋郎,您从平城带来的什物如此之多,想必也要费上不少时日,反正我在城里也无甚事,不如,我来帮您吧?”
蒋少游忙挡住了她欲伸向箱子的手,两人碰触在一起,李子禾霎红了脸,羞得立马缩回。
除了和苏西有过肌肤之亲,蒋少游对其他女子,一概不动凡心,他道:“小娘子贵为一府千金,如此繁琐之事,还是建言自己来吧。”
“蒋郎,您以后唤我子禾吧?别总是小娘子、小娘子的叫,怪生疏的。”李子禾一边说,一边还是朝箱子里伸了手,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件件地放好。
蒋少游见她如此执着,也不好再阻止,只能将物什放置何处,以及按照自己的归类方法一一告知,那样以后自己还能及时找到。
不知不觉中,已近子夜,笙儿坐在天阶上,已然困得睡着了,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她的脸上,才把她惊醒。
笙儿听得远处打更的声音,忙站了起来,轻跑至两人所呆的屋前,正欲说话,却捂住了嘴。
小娘子李子禾趴在桌上睡着了,蒋少游正拿着一件大袍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还撩起了掩盖着眼睛的那几缕碎发至耳旁,继而坐回了箱子边,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什物。
她走进了门,轻问:“蒋郎君,我得叫醒小娘子回屋去了,毕竟这更深夜露,着凉了可不好。”
蒋少游点点头,示意她照做,自己去低下了头,干着自己的事,当她俩不存在似的。
笙儿却看不懂他现在这般神情与动作,刚刚还给小娘子盖上了宽袍,撩发的动作,甚是亲昵,可是此刻却不闻不问了?
“小娘子,小娘子,快醒醒,我们该回去了。”笙儿摇醒了李子禾,唤道。
李子禾睁开了惺忪的双眼,伸了个懒腰,才猛然发觉自己在蒋少游面前竟然睡着了,也不知自己的睡相有没有吓到他,赶紧站起来道:“啊,蒋郎,我……”
“快回去吧……”蒋少游抬头,对她微展笑容道。
回屋后的李子禾,还忍不住地回味刚才蒋少游的那个笑容,笙儿给她换衣之时,她似乎还沉浸在甜蜜之中,笙儿忍了好久,才道:“小娘子,方才,你为何睡过去了?”
“啊,对,笙儿,我问你,我平时的睡相可还好?不会很狰狞吧?方才我亦不知缘何睡了,许是太累了?”李子禾握着她的手问道。
笙儿道:“小娘子,方才我在屋前,分明看得蒋侍郎给你盖上了宽袍,还……还……”
“还什么?你的伶牙利齿哪去了?”李子禾摘下头上的发簪,一头秀发散落于肩上。
“还这般动作……”笙儿说罢,将刚才看见的一幕,又展示给李子禾看。
果然李子禾的反应,和笙儿相像的一样。
她惊喜地抓住了笙儿的手,大声地问道:“真的?蒋郎真的是这样做的?”
“嘘,您小点声,夜深了,一个小娘子也不害臊!”笙儿挣脱了她的手,拿起梳篦,将她的头发梳整齐了,推了她上床,道:“还不睡,容颜易老!不然蒋侍郎还真看不上您了!”
一早起来的李子禾,迫不及待地妆扮了,就往摺翠苑跑,哪知,扑了个空,蒋少游早已出了门,往魏晋旧宫城方向去了。
她立马回了屋,换了轻便的衣裳,拉着笙儿寻情郎去了。
萧齐萧嶷府。
府前白幔随风飘扬,府内阿上们的诵经之声已绕梁数日,豫章王因恙,数日前驾鹤西逝。
临翊和阿兄们都跪在了堂前,萧赜今日乘着车辇,来豫章府吊丧。
两人是亲兄弟,萧嶷虽然一直被萧赜猜忌与提防,但临翊却出乎意料地备受萧赜疼爱,众臣都认为,许是官家的爱妃们,几乎清一色是皇子,只有两个公主,因此这临翊多数时间都是在宫里,萧赜亲自教她骑马、射箭。
虽然萧嶷是从文之人,但萧赜却尚武,然而他却杀了同样尚武的儿子萧子响,令史官十分不解,这个官家是何其矛盾之人。
苏西也跟着萧赜出宫到了豫章王府,临翊在灵前哭得趴在了她的身上,抽噎道:“苏西,我,我没有阿耶了。”
“傻瓜,你不是还有阿兄吗,我还在呢,逝者长已矣,生者何戚戚,临翊,不如我和官家说说,以后,你就入宫和我住在一起,可好?”苏西托起了她的下颌,问道。
临翊点点头,苏西看向了萧赜,这一刻,她似乎觉得这官家苍老了许多,还不住地在咳嗽,哦,对,夫人说他感了风寒。
萧赜安慰了萧嶷的阿兄们后,走到临翊身边,问道:“临翊,好了,以后,就和苏西作伴,她一个人在宫中也闷极了,有你在,她就不会经常想着要出宫了。”
苏西道:“你看,官家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你看看哪日搬过来,我来帮你呀!”
萧赜听得苏西说了此话,来之前的悲戚之意被打扫得一干二净,这失而复得的女儿,开始接受自己了吗?
回宫后的萧赜,身体状况一日不复一日,出入寝宫的太医、大臣鱼贯而出,嫔妃们都担忧不已,发散着自己在宫中的眼线耳目,日日去打探消息。
苏西看着张淑妃也做着同样的事情,安慰道:“夫人,您不要如此担心,官家会没事的,只是小小的风寒而已。”
“苏西,你不知道,今年是官家的本命之年,这一年里,他的身体时好时坏,太医们都提心吊胆的。”张淑妃突然压低了声音,道,“苏西,我知道你不想嫁,可是,万一官家西逝,我们这些故人的,也不知那萧昭业会如何待我等,不如,我替你找个夫家嫁了可好?”
苏西听了,头摇得波浪鼓:“不,不要,我不嫁,我不想嫁人。”
张淑妃又给她开始讲道理:“苏西,不是夫人我想逼你,你可知那西昌侯萧鸾?”
“萧鸾?”苏西前世的记忆被激发,她记得教授说过,萧鸾将萧道成与萧赜的子孙屠戮殆尽后自立为帝,她打了个寒颤,啊,忘了这人了。
也难怪,这萧鸾,并不常入宫,与她也仅仅打过几个照面。
这可如何是好?自己还想见到他,还想穿越回去,最好,把他也带回去,不行,自己还不能死。
苏西突然抓着张淑妃的手,拉着她往殿门外急走去:“夫人,走,我们去见官家!”
张淑妃却把她拉了回来:“不行,苏西,你来了这齐宫,还不懂这规矩吗?没有官家召见,谁也不能私自去官家那,何况,何况他现在还病了……”
苏西哪管什么召见不召见,顾命要紧,挣脱了张淑妃的手,就往宫外跑,张淑妃忙唤内侍,把她给拦住了,可谁知这苏西早就跑得没了影。
也难怪内侍追不上她,自幼爬树下池塘的事,没少干,这回跑到萧赜寝宫前,气也不喘一下,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最近在齐宫中吃得补品多?还是那之前蒋少游带她去看的那沈大夫给的药丸效果显著?
寝宫外的领军将军,正是领军右卫将军江上青,他惊讶地问道:“殿下,您怎么来了?是官家召见吗?”
“将军,能放我进去吗?我,我想见官家!”苏西急道。
江上青听她如此说,摇头道:“殿下,如不是官家召见,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这殿中。”
“将军,我,我还真的是有事想见官家,求你了。”苏西哀求道。
“殿下,请恕下官不能坏了规矩!”江上青知道这公主的脾性,右手放了下来,朝着下属扬了扬手,下属会意,将苏西团团围住。
“殿下,让他们护送您回宫吧。”江上青道。
苏西急中生智,深知萧赜多疑,便大喊道:“官家!官家!我是苏西,您的领军不想让我见您,是不是心有二属啊!您在里面还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