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的眼瞬间模糊了,她怎的相信眼前一幕,蒋少游那略带粗糙的手抚着她的脸时,她抓住了那手,放了在嘴边狠狠地咬了下去。
“哎,别,疼!”
“建言哥哥,真的是你!你……我……我真的不是在做梦!”苏西“哇”的一声,扑到了他的身上。
蒋少游何尝不知道苏西的心理负担有多重?他安慰道:“哭吧,我在这里呢,哭出来就好了。”
怀里的可人儿,哭着哭着似乎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醒了的苏西,发现自己在床上,身上盖上了被子,可那人却四处不见。
她猛地下了床,正欲开门,房门却开了,门前站着的正是蒋少游。
“醒了?快去洗洗脸,也不看看那眼红的!”蒋少游反手掩了门,把早饭放在了桌上,拿起外衣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窗外似乎起了秋风,送走的不仅是酷暑,还有苏西心中对未来的担忧,只要他在身边,无论是什么艰难,似乎都不是沟壑,定会迈过去。
苏西坐在桌前,定定地望着他,道:“建言哥哥,你怎知道我在这?”
“你说呢?以你的性子,会乖乖地呆在平城吗?宣伯也算是我阿娘那族之人,稍一打听,还不知道你这小丫头想什么吗?”蒋少游道。
“原来,我昨日在裁缝店看到的背影就是你!”
蒋少游想起她与崔宣伯的对话,看见桌上那一堆钗簪,一股酸意涌了上来。
苏西看着他的眼里,似在冒火,随他的眼神望去,顿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建言哥哥,这里可真是平城比不上的呢,你看,这簪子是不是比平城里的好看多了?”苏西故意拿起一支,在他面前扬了扬。
“那你如果愿意,就留在萧齐吧!”蒋少游道。
“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我想,你会造出比它更好的,我需要的是什么,难不成你还不知道吗?”苏西靠近了蒋少游,两人的脸,就差那么一粒米的距离。
苏西轻闭上了眼,就等着蒋少游自动送上门。
这时有人敲门了,“咚……咚……”
门外那人问道:“苏小,你在里面吗?”
“看,你的倾慕者来了。”蒋少游酸酸地道。
苏西呲牙笑道:“看不出来,我的建言哥哥原来如此在意苏西呢!”
“你,你不识好歹!”蒋少游离了桌,想去开门。
“建言哥哥,你,别人不知道你在这里吧,别开门,快藏起来!”
“傻丫头,昨日我已见过中散,宣伯早已知晓。”
果不其然,崔宣伯对蒋少游在房里的事,一点都不惊诧,也对,不然,那些早饭是怎么来的?
“苏西,你的眼怎么了?是昨晚熬夜了吗?”崔宣伯的语气出卖了他自己,让蒋少游听得不甚舒服。
苏西心直口快地道:“还不是因为你,像个黑白无常似的……”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朝服,突然想起,呀,坏了,还有一些收尾功夫没做呢,净想着和蒋少游打情骂俏去了……
“崔郎,你……你先等等,一会就好,一会就好!”苏西道。
蒋少游站在一旁笑看着,待她将朝服铺在了桌上,仔细地看着那些破洞的地方,针线收得齐齐整整,根本看不出原来被虫蛀的地方有多严重。
苏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暧昧的气氛在屋里弥漫,崔宣伯却感到有些压抑。
“好了,你拿去吧。”苏西叠好了朝服,双手递给了崔宣伯。
蒋少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道:“苏西,你可知那朝服的破损,并不是虫蛀?”
“你当我是傻瓜呀,我可是设计师,这点小伎俩能骗得我吗?”
“什么?设计师?”蒋少游惊道,这词语,他可是真真切切地在梦里听过那和苏西一模一样的女子说过。
苏西觉得自己说漏了嘴,摇头道:“没事,我的意思是,我也是做过衣裳的女子,这些事瞒不过我啦!”
蒋少游却拉着她坐在了桌前,急急地问道:“苏西,我可是能问你一件事?”
“怎么啦?可不像你呢,问吧,只要不逼我说不喜欢你的话,我什么都愿意说!”
“苏西,你可曾在梦里见过我?”蒋少游道。
崔宣伯却遣了侍从过来,对二人道:“苏小,使君,中散请二人至前厅。”
王遇定晴望了一眼苏西,笑眯眯道:“这位,怕是高侍郎家的小娘子吧?”
苏西吓了一跳,瞄了一眼崔宣伯,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耸耸肩,意思很明确的告诉了她“不关我事,我可没说”。
无奈,苏西只得作楫禀道:“回中散,正是,苏西无意骗过中散,只是事出无奈,家中两位阿兄都负有官职,且家中还有阿娘和嫂嫂,嫂嫂又将临盆,苏西只得……只得出此下策。”
“小娘子,我早已看出是你,在平城早已闻说高家小娘子巧手作衣,宫中的嫔妃们对你的创举又颇有赞词。”
“而此次出使,为的是两国交好,让高侍郎也可平安归来,哪知这主事却如此对待我的朝服,这不,刚好可以让小娘子你有了用武之地,我也可以证实一下传闻是否属实。”
“这个糟老头子!果然做宦官的都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苏西心里骂道。
苏西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想说话。
蒋少游知道苏西不擅也不屑与官员交往,便替她回道:“中散,请谅小娘子的过错吧,她也是忧父心切。”
“唔,我也不打算罚她,刚才宣伯把朝服拿来给我看了,真不错,将功赎过了,小娘子,可是你这身装扮,和我们一起去也不合适呀。”王遇道。
终于说到了正题,苏西这才抬头问道:“不知中散有何提议?苏西只愿能随使团进萧齐,可以得见阿耶一面。”
“依我看,萧齐也无人知道我使团内有何人,你就装作是你二兄高叔山进宫,如何?”王遇道。
王遇持着符节,大家随着他一同进了萧齐宫殿。
大家不知的是,蒋少游此行随使团进宫,还负着拓跋宏给他的使命——“摹写宫掖”。
一番礼节,高高在上的那位,正是前世齐雪记忆里的南齐第二任皇帝萧赜,是为齐武帝。
历史上的齐武帝,是一个英明刚断的君主,继承了齐高帝萧道成的作风,对外崇尚节俭,努力实施富国政策,虽与北魏不时有边境之战,但整体政治环境仍属安定。
蒋少游并未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随着苏西的后面,静静地观摩着宫中的一切。
官家道:“诸等魏臣此番前来,所为之事,朕都已知晓……”
苏西却无意听皇帝与使臣之间的对话,只觉得坐在对面的一男子总在时不时地看着她。
她倒也镇定地在他眼神看过来的那刻,也回望着他,但为何总觉得这五官这般眼熟?
她再大胆的抬头望了一眼萧赜,那眉,那眼,和正在叭拉叭拉说着话的嘴,和那男子也甚是相像。
苏西悄悄地拉了拉崔宣伯的衣袖,低声问道:“崔郎,坐在对面的那人是谁?”
“庐陵王萧子卿,官家第三个儿子。”崔宣伯道。
苏西点点头,可崔宣伯看了那萧子卿几眼后,再望望苏西,疑惑地道:“怎的啦?”
“没什么呀,总觉得他在偷窥于我,登徒子一般。”苏西鄙夷道。
“可我怎的觉得你和他有些相像?”崔宣伯道。
苏西正端着酒的手被惊得洒了一地,酒杯也掉到了地上,惊了殿上众臣和萧赜。
萧赜在高高的殿上接受魏朝臣觐见之时,早已看见苏西,当时的感觉和萧子卿的一样,样貌怎的和自己,还有这不肖子的如此相似?
萧赜道:“王使君,那小郎缘何失礼?姓甚?可否报上名来?”
王遇倒也镇定,他道:“禀官家,此乃我大魏遣使高聪高侍郎府上二郎高叔山,因忧其父,故随团出使,刚在殿上有所失礼,还望官家恕过。”
“彦甫,还不快快出列?”王遇道。
苏西赶紧起身,站了出来,道:“请官家赐罪,下官失礼。”
“也罢,汝父品德高尚,才尚见知,名位显著,虽在法身府中为使节,仍不失法度,无失魏朝之风范。”萧赜道。
苏西大概听明白了一点,就是说,阿耶并无性命之忧?
萧赜见这小郎没有回话,继而问道:“彦甫今岁何如?”
“回官家,彦甫年方二十一。”苏西道。
坐在一旁的萧子卿,听了苏西自报年龄后,却瞬间暗淡了脸色。
萧赜却把这个不肖子的脸部表情看在了眼里,想必是想起了他的阿兄——萧子响。
萧赜转而对苏西问道:“彦甫,可曾婚配?”
“这……”苏西被问得莫名奇妙,也不知如何回答,惹得萧赜哈哈大笑。
下了朝,苏西焦急地拉着王遇的衣角,问道:“王中散,那我阿耶的事,现在怎办?”
王遇却不急,他道:“小娘子,你刚才没听官家说吗?他意思是高侍郎尚在南郡王府中,别急,待我先去拜访探查一二。”
“可是……那中散可否带上我一齐去?”苏西道。
“高参军!”身后传来一声呼唤,众人转头看到,是萧子卿。
萧子卿快步走上前来,蒋少游却侧身挡了苏西的半边身子,苏西心中一动,但还是回道:“见过庐陵王。”
“这位使君,吾只是和高参军说一两句话矣。”萧子卿的神情急切地道。
苏西拉开了蒋少游,跟着萧子卿的脚步,离了众人几步。
萧子卿道:“高参军,吾想问你,你果真是高家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