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社会也不需要废物……人们也厌恶废物……但是我也想成为有用的人啊……”
“但是每当在工厂里受到同事排斥时,每当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劳累又枯燥的劳动时,每当受伤时却无人怜悯无人倾诉无人聆听,哪怕自己的亲人,甚至父母都不愿意接纳自己时。”
“每当想到这些事,我真的没办法坚持工作啊……价值感……职业道德……理想……奋斗才能获得幸福坚持就是胜利什么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标语和词汇,根本抵挡不住真实的现实啊。”
“好难受啊好难受啊……我该怎么办呢……谁来关心关心我……算了……我没有价值,我不配……呜呜呜……”
者荣又哭了,自从辍学打工后,他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作为一名连女生都不如的男子,他哭的次数真是太多了。
“待会吃饭,赶紧洗洗手。”
者荣母亲刘金凤对着者荣说道,者荣听到他母亲的话,身体一阵惊厥,者荣虽然跟个孩子一样,这么爱哭,想得到他人的怜悯和同情,但他还是要面子的。
也就是说,者荣想要的同情,最后是他人能够通过一种不伤害他自尊心的方法给予他,但具体是什么方法捏?者荣自己也不知道。
刘金凤是在者荣的屋子外叫者荣吃饭,她也听到者荣的哭泣了,但这实在是太常见了,因为者荣几乎每次在工厂干不下去了,然后卷铺盖走人,灰溜溜地回家后,都会这么哭上一阵。
刘金凤已经见怪不怪了,要是哪天者荣回来没有哭,那才奇怪呢。
饭桌上,者荣的父母对着者荣说道:“你哥今天要把他对象领回家,你回避一下吧。”
“啥!”
者荣一惊,停止了咀嚼,呆呆地望着他父亲。
“凭什么啊?凭什么我得回避?”
“这是人家姑娘第一次来咱家,她要是见到你哥有你这么个弟弟,人家就不跟你哥了。这事情是很严重的!”
“这是我的家,我是你们的儿子,凭什么我得走!再者说了,我现在这个样,你们做父母的,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啪”
者荣的父亲,王国富重重地一掌拍下桌子,对着者荣吼道:“死娃崽,我看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知道现在娶到一个媳妇有多难吗!我从新闻上看到了,现在是女少男多的社会,女方对婆家的要求都非常高,而咱们的家境又不好。”
“你哥好不容易谈了个对象,延续咱们这一支的香火,可不能被你这个废物破坏掉了!”
“我……我……”
者荣的眼里,又出现了泪花。
“就因为他找了一个媳妇,你够延续香火,你们能够抱上孙子,所以你们就对他特别好,对我就是这种态度吗?”
者荣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对他的父亲。
“是的!怎么地!反了你了!”
其父也不甘示弱,大声吼道。
“你又想跟那次似的被我用棍子打吗?”
王国富这话一出口,者荣瞬间怂了下来,低着头,啜泣着,不在言语。
暴力和伤痛,对于他这种懦夫的威慑相当强,只需一次,便能够使他害怕很久。
就这样,者荣出了家门,回避了,漫无目的地在道路和田野里游荡着,寻找着能够接纳他的地方。
屋内欢声笑语,充满希望,一家人商量着王者耀结婚后美好的生活,赞叹着社会的美好,国家的繁荣,生活的希望。而正在田野里游荡的颓废青年,此刻内心正充满着绝望,抱怨着社会的不公,父母的偏心,仇视着这个世界的一切,甚至是自己。
“没有能够接纳我的地方吗?他们都不会接纳我,不会接纳活着的我。没有地方能够接纳活着的我,只能接纳我的尸体。”
“尸体……”
者荣喃喃自语着,一个念头渐渐浮现,望着周围的田野,伴随着阴沉的天空,连绵不断的细雨,泥泞的土地,明明是盛夏,此刻,竟然有了深秋的荒凉感。
他心中的那个念头,越发强烈了。
“村子的东面,有条河……挺深的……走吧……那样……就能解脱这些痛苦了……”
“会很痛苦吧……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
“可恶,凭什么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过的那么好,而我就过的这么苦,太不公平了!我……我……我就算死,也要杀几个人。”
“等等……可是我打不过别人啊……他们都比我强壮,哪怕是女人,我都打不过啊……比我更弱的……我要杀比我更弱的……那就是小孩了……”
反社会的人在承受不住压力,崩溃时,往往会使用原始的方法来泄愤,那就是杀戮。
但是他们百分之百不会对比自己强大的人下手,他们不敢去正面攻击强壮的成年男子,或者去攻击在生活中一直排挤、欺凌自己的人。
他们往往会去选择比自己更弱小的人,但是他们自己在生活中,往往就是很弱小的,唯唯诺诺、忍气吞声,比他们更弱小的,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没错,就是儿童,或者小动物。
者荣走到了一所学校前,他身上带着刚刚去商店买的刀,冷漠的望着那些小孩子们。
现在是大约中午十一点半,小学开始放学了。
但是当者荣看到那些家长时,看到那些高大的成年男子们时,他又害怕了。
“打不过他们啊……”
于是他又跑了。
他的逃跑,倒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纯粹是因为害怕,他现在想死,但是他去非常怕死,准确的说,他是害怕死亡的过程,那种死亡时,身体被摧毁,肌肉被割裂,器官被打碎时的痛苦,那种对于流血的恐惧。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需要一种能够抗衡这些伤痛的力量,可是我根本没有啊,我需要那种力量啊……谁能赐予我啊!哪怕是鬼,哪怕是恶魔,求求你们,赐予我力量吧,不论是多么惨痛的代价,我都愿意啊,请给我力量啊!”
就这样,他一路狂喊着,跑到了村东面的那条河。
者荣站在河边上,望着这条河。
“一跃而下,从此世间的痛苦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长痛不如短痛,只需要这一次剧烈的痛苦,我便不用受到哪些乱七八糟的玉望和那些痛苦的折磨了,多好……”
“跳吧跳吧……孩子……你一直渴望的解脱……马上就能获得……不会有什么人说我在这里跳河污染环境吧……”
一个声音正在他的耳边回响着……
“我原本我以为,我可能会经历剧烈的心灵挣扎,想不到,我现在竟然如此平静……”
双腿微微弯曲,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着……
“我要……跳了……”
“跳吧……跳吧……”那个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耳边轻轻低语着。
者荣双腿猛地一蹬,这一瞬间,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
“啪”一声,者荣重重地摔在了河岸上。
“呼呼呼……怎么了……”
他呼呼的急促喘着气,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感受着刚刚死亡的感觉。
“嘿……青年!如果你非要跳河的话,也不用这么急,先吃完我做的食物再跳吧。”
回头看去,只见一位高大帅气的青年正对着者荣笑道。
“这世间还有很多美好事物,年纪轻轻,若还没有接触过它们,就要离开人世,那就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