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出去,这是我们师徒的事!”
说着,老和尚就提溜起沈雉的后衣领子,像拎小鸡崽儿似的,给他丢了出去。
“哎哎哎……”沈雉抱着鹦鹉踉跄着勉强站住脚,看那门被人粗暴的关上,脑门上不觉渗出些薄汗。
阿卿呀…师父啊…你们可要冷静…冷静……
沈雉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屋里这俩人却只是单纯的大眼瞪小眼。
老和尚渐渐察觉到她身上的阴寒之气,眉毛跳了下。
“冥人?”
“是。”
老和尚不知怎的大笑起来,找了张椅子坐下,边拍着大腿边道,“我还以为是我那木纳徒弟开窍了呢!可谁知竟是被附了身!”
“你错了,”云卿平静的说道,“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那笑声戛然而止,老和尚伸手摸了摸光头,眯缝着眼,若有所思。
假使面前这人说的的都是真的,那他岂不是养了十多年的冥人!
妈耶!这可真是…有趣。
“云卿?”老和尚不知从哪里摸出两个核桃,卡拉卡拉的盘了起来,“你到跟师父好好说道说道你这冥人是怎的来了凡界?”
“怎的……你不知?”云卿反问道。
“我?哈,和尚一个,我知什么?”老和尚又笑起来。
云卿没言语,也跟着他笑起来,一直笑到颤抖,她才吐了口气,徐徐道:
“忘情爱,断恩怨。舍人世,归鬼道。这一字一句云卿历了劫难无数尚且记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您呢?”她收起脸上最后一丝笑,“言老,好久不见。”
咔!
那两个泛着油光的核桃被老和尚生生捏碎,他抬起眼,脸色有些难看的瞧着云卿。
“想起来了?果然,冥界真是个好地方。”
老和尚脸色又恢复如常,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核桃渣子,没再出声。
“你动得手?”
“对。”
“理由?”
“和尚我看你不爽!”
“……”
酆宫。
祁裳化出原身,缩在大殿角落,小红狐狸的大耳朵扑扇扑扇,静听着大殿之上那群冥人的言语。
不多时,众人皆退去,只余殿上那位华服男子,祁裳忽然觉得身上一阵恶寒,一条乌黑的锁链竟直直朝他飞来。
小狐狸“吱”的惊叫一声,拔腿就跑,可还是被那链子束缚住,收进那人的怀里。
狐狸扑楞着小腿,见那人毫无放过他的意思,索性温驯的窝在他怀里。
淡淡的冷香很是好闻,只是这衣料子太过寒凉,倒是惹得他浑身上下毛毛的,一点都不舒服。
“玩儿够了吗?”
男人的手抚上小小的狐狸头,狐狸忽闪着圆圆亮亮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在这寒凉衣料的层层覆盖之下,男人的身体起了变化,狐狸只觉得身上不那么凉了,那双眼依旧瞅着男人。
“走了,回房。”
男人哑声说完,就抱着狐狸朝寝殿走去。
砰!
可怜的狐狸就这么被丢在了床上,他终于憋不住了,化出人形来,揉着胳膊瞪向一旁看戏的男人,咬牙切齿道:“倏彦……”
“可是那天阙都被仙人玩腻了?怎的有空来我这阴寒的冥界?”
倏彦不知何时换了身玄色暗金龙纹常袍,头上的冠已卸去,长发只用一条玄色发带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说不尽的雍容气度。
“哼,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儿去哪儿!要你管?”祁裳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瞟了他一眼,继续揉胳膊,他疼的咧了下嘴,“嘶,你是人吗你?”
“不是,我是鬼。”
“鬼即是冥人,冥人即是人!”
祁裳抱着胳膊下了床就开始围着沈归杭绕圈圈。这几百年没见,这小子看起来老成了不少,只是这张脸实在是看着别扭。
“唉,你说你怎么就想不开呢?你自己那张脸挺好看的啊,怎么……”
“绕够了吗?”
倏彦一把捞起他的腰,一个转身,又把他扔在了床上。
“你你你你!”
祁裳被他压制着,以一个极其“纯洁”的姿势摊在床上,祁裳羞红了脸,一时竟成了结巴。
“你倒沉得住气,自我来这冥界后,竟不曾来找过我,”倏彦用指甲轻刮着他发红的脸,轻声说道,“如今无戈和及瞳一出事,你…很是积极啊。”
祁裳鼓着嘴,眼神开始不自然起来,面上的红云更盛。
还不是某人当初说要和他划清界限,不用他管吗……这会儿某人反倒是怪起他来了。
所以…要不要提醒一下某人?
祁裳眼里蓄起一丝水汽,他眨眨眼,不无委屈的说道:“是你说不要我的…我好歹也还算是个有头有脸的神仙,怎么着?你还想让我跪着求你收了我?”
他用力推开倏彦,和他保持一人的距离。
“我记得,当年你待我如至爱,”倏彦不再纠缠他,扣起十指放在脑后,眼神越发阴郁,“可是后来,你却……是为无戈对吗?”
祁裳听他说这话时嗓子越发沙哑,不觉心里一酸,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还是自己对他不住。
前天帝无戈为封印冥王倏彦,元气大伤,这才主动让位给现在的天帝祝泊。
无戈乃温润君子,秉持着世间万物皆为生灵的理念,从来不大动干戈,就如他名字一样,无戈,永无干戈。
可祝泊这尊大神大约是因为早年下凡历劫投胎帝王之家,经历了不少明争暗斗,深谙“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
要想为王,要想整治这天下,仅凭一个“仁”字,是万万不可的。
倏彦虽已被无戈封印,可他终究是个不小的隐患,祝泊要斩草除根,但怎奈无戈退位后被六界敬为尊神,尊神是想要他们心怀一丝悲悯的。
再者,当年倏彦走火入魔后,尊神耗了自己毕生的修为将他封印,未伤一兵一卒,只是那冥界的奈何桥被砸烂了一角。
要灭倏彦,祝泊没有正当理由。
千年之后,尊神忽然下凡历劫,在这期间他自然无心过问天界之事,祝泊见时机成熟,预备着把倏彦这个心头大患彻底去了。
祁裳向来看不惯祝泊此人,这不,尊神一走祝泊就开始搞小动作,祁裳真是搞不定尊神当年到底是为什么要把天地之位给这人。
倏彦是万万不能死的,尊神也不是普渡世人的佛,他留倏彦,自有他自己的打算。
所以,祁裳选择站在了尊神这边——他要在尊神回来之前,保住倏彦。
天界是待不下去了,必须把他藏在一个隐匿的地方,可祝泊势力广布,想来想去也只能跟他玩玩“灯下黑”了。
于是,祁裳封了倏彦的记忆,串通小司命,让他入最受天界“关照”的凡界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