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闪念,他急忙就冲到了大营门口。在确定那确实是自己的逐云之后,他却无论无何不能相信马背上的那个会是盈儿。一直到了那队人马停下前行,前头马上的女子直冲着自己过来,他仍是有点难以置信。
“世民!”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看见他的时候、心里的那份沉重就突然的放下。终于,她可以安全的歇会儿了……
“盈儿!”看她就那样倒在了自己怀中,他象是在睡梦中被突然惊醒似的、仍然有些神情恍惚,一抬头,惊疑的目光就看向了跟在她身后的秦琼与徐懋功,“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徐懋功见这状况,赶忙就上来替她诊视。然而就在搭上她脉搏的那一刻,心头却是不小的一惊,脸上的两道浓眉也立时的收紧,“王妃有了身孕,怎么都没有听她提过?”
她一直逼迫自己强打着精神,一直到看见了秦王这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是安全了吧?
“你说什么?”今天这一个一个的意外真是让他有些难以承受了,一脸的茫然与惊愕,他就抬头有些呆楞的看着面前的徐懋功。徐懋功见他这满脸的疑惑之色,自就清楚他定也是不知道的。哎,这对夫妻象对什么事情都是那么的敏锐,没想偏就对这件事情毫无察觉……想到此他就似是无奈的摇头一笑,
“大概……有两个月了吧,怕是王妃她自己也还不知呢。”
两个月!她真的是又有了孩子了?难怪自己离开时她总是不肯吃东西又整天懒懒的想要睡觉。他蹙紧了眉心,担忧之色尽显于一双幽深的眸间,出口的话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这……这要紧吗?她怎么会……”
“想必是太过劳累有些动了胎气,我这就开副安胎药,一会让人抓来煎了、让王妃服下便无大碍了,秦王不必太过忧心。”
听见徐懋功肯定的答复,他这才安下心来、将她抱进帐内安顿好。
望着她一张肿胀不堪的脸,心里不由得就是一阵的酸疼。自她出现在这个世界开始,自己何时让她受过了如此的苦呢?小心翼翼的握起她的手来,那袖口往下一落、腕上那那一道一道清晰的抓痕就映入他的眼底,那道道伤痕仿似就是划在自己的心上一般,生生的疼……
李密,轻狂之徒!有朝一日我李世民定要让你加倍的还回来!
想起了刚刚跟徐懋功、秦琼的对话,他的心里就全是歉疚与自责。她冒着如此之大的危险跑去瓦岗,就只是为了去替他劝降瓦岗众将,竟还差点被李密给侮辱。若是这一次她真的有个什么好歹,那么即使自己收了瓦岗那些将士于麾下,那又还有什么意义……
“滚开!”她一声嘶吼就突然的将他的手给甩开,随后又猛的睁开了双眼坐起身来,待到看清楚了面前的他时,才又终于又放松自己那条紧紧绷住的神经、一伸手就搂上他的脖颈,“世民!”
“好了好了,没事了,”他伸手抚去她脸上的泪水,象是哄孩子般的、柔声轻哄,“脸上的伤,还疼吗?”
她不答,只是轻轻摇头。半晌才又发现了什么、突然神色惊恐的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孩子!我们的孩子呢?他有没有事?”
“你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跑去瓦岗?”他锁了眉,惊异的看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怎么还这样跑了出来?她可是不要命了吗?失去第一个孩子的疼痛让她从此就转了性,难道她真的就忘记那一切了么?不可能啊……
却见她浅浅的摇头,然后便低下脸去,
“我原来也并不知道,是在金堤外被王世充的一队人马围困之时,突然觉得腹中阵阵隐痛,这才想起来……可能是我们的孩子来了。”她说着才又抬头望他,光亮清澄的黑色眸子裹着层层的薄雾,朦朦胧胧、几欲下滴,“没事,他没事的是吗?”
“他没事你放心吧!只是有些动了胎气,徐军师已经开了药给你,绣儿正在煎呢。”
“绣儿?绣儿怎样了?她身上有伤怎么又给我煎药呢……”她记得李密那一脚似乎非常的狠辣,阴绣早上还不能站力稳当呢。
正在皱了眉焦躁的担忧间,见到阴绣端着药罐挥帘进来,她急忙的就把目光移到了阴绣身上,“绣儿,你的伤怎样了?我记得李密那一脚狠劲十足,你早上走路还困难呢,赶紧回去休息吧……”
“没事的王妃,绣儿吃过徐军师的药已经好得多了,”阴绣闻言只觉得心中一热,忙就伸手抹去了流转于眸间的水雾。静静的在碗口放好滤子滤去药渣,就将一碗温热的药汁送了过来。
李世民对阴绣虽不曾有过什么怜惜之心,但听到她为了王妃竟是那般的不顾自己的姓名,心中那些疑虑也就散去了诸多。伸手接了那药碗,便就对着冷冷的一句,“王妃这儿有我守着呢,你先下去歇息吧,否则她也不能安下心来休息。”
“是!”虽然他的言语仍是生冷彻骨,但看着他脸色要比以往柔和了很多,阴绣心里也是一惊。施下了一礼,忙就退出帐来。
李世民低下脸去试了试药的温度,才又小心的端着那碗送到她的唇边,“我知道你怕苦,只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快些喝了吧。”
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她没有任何犹豫之色,接过了他手中的碗就一口饮尽。微一愣神之下,轻柔的笑意就浮现在他唇角。这大概……就是每个母亲的天性吧?为了孩子,什么苦也就都不算苦了!
放下那只空碗,回头见到她紧皱的眉头他就有些不忍,是不是应该与她一起分担呢?捧住她的脸,他一口就将她被药汁烫红的双唇吸住,一直到感觉她嘴里的苦味慢慢淡去,这才松开自己的手。
“还觉得苦吗?”
她双颊流红悱恻,低低浅笑着就对他摇了摇头,将肿胀的右脸帖到他冰凉的铠甲上,“再苦……也是我该受的!”
“你啊,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他嘴角划出一个浅淡的弧度,便低下头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既然瓦岗将士投我麾下是历史,那就早晚都会发生,你何苦一定要自己跑出来呢?万一有个闪失,你可叫我怎么办?”
“其实,我也不是专门要去瓦岗说服他们来投你的,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元霸有危险……”提及元霸,她才猛然记起自己此趟出门的目的,惊慌的再次抓住他的手,“对了,元霸!世民,我们赶紧回长安吧,元霸有危险!我们立即拔营出发好不好?”
李世民一阵疑惑。这是什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话呢?元霸与元吉带了国玺先行回京,又何来的什么危险?
“怎么会呢?元霸跟元吉带着国玺先行回长安复命……是有人会在半路拦截?”
“不是不是!”她慌得有些语无伦次,拼命的对他摇着脑袋,“是元吉……是元吉……”
“你不要急,慢慢说!”他看着她一副惊恐、慌张的样子,生怕她一激动又会动了胎气,遂柔和了声音看她,“就从你是怎么突然想起来元霸有危险的时候说起,慢慢的、说给我听?”
“其实出门的前几天,我心里就总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直到那天,那天小竹跟我说,你让元霸跟元吉带着国玺先回长安,我才突然想起来野史上曾经记载过,元霸在回长安的途中碰到旱天雷到山顶举锤骂天、结果被雷击死的事情来。”
“举锤骂天?”他狐疑的看她一眼,不敢相信元霸会作出如此举动来,更何况元吉和刘文静还在他的身边,即使一时之间他的傻劲涌了上来,他们没有理由不去阻止他啊。
“是!”她用力的点头,就细细的将那一段野史说给他听,“他们在路上遇到旱天雷,大家就说着雷电如何厉害要找地方避一避。你也知道元霸他好战,一听说雷电这么厉害他就想着要比试。然后元吉就哄他说,只要到最高的山上去骂就能把雷电这个人给逼出来……”她说到此,颗颗水晶般的泪珠已经滚下了面颊。“我……我是想要出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过来,根本没有见过他们的队伍!世民,我们赶紧回去好不好?我真的很担心元霸!”
“你先不要担心好吗?你也说了这并非正史记载,说不定他们没事呢。”他心里存着一丝期望,当然也是为了安慰她的,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瓦岗将士刚刚归顺,我们应该要在此好好为他们接一次风的,何况你现在这样也没有办法赶路……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先让李靖回长安去探听情况,有什么事再让他派人送信给我们?”
虽然心里担心万分,可是他的话确也不无道理,自己这个样子一赶路再出点什么事,那她要怎么对得起这个孩子呢。所以,还是得把身子养好一点再说。更何况,如果要出事也已经发生不可挽回了,就算她赶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所以,她也只好无奈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