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玉带着人马赶回天策府的时候,单雄信与那几十个暗人经过了多时的拼杀已是有些支撑不住,渐渐的、那乌压的人群已朝着内院压了过去。
望着来势渐汹的一群犹如死士一般不要性命的人,单雄信一挥手中的长枪便退去十几个人的围攻。紧紧纠住的眉峰,眼中一阵疲惫掠过,他此刻已是有些责怨自己如此鲁莽的决定。原本以着事前的安排,这天策府是留了两百多人来做应对的,可是总以为那东宫的反应不会如此之快、他便又遣了那一百八十人前去玄武门埋伏……
今日若是守不牢这天策府,那么等她回来自己又该如何交代?
一声懊恼的深叹,他眸间冷光一寒、手中的银枪便又挥了出去。
今天纵是丢了这条命、也一定要守住了这道门不能让里头的人受到一丝的伤害……猛然间一片喊杀之声四起,他心头一颤便忙着抬眼望去。
大门中又是一群人蜂拥而入,他正以为是那东宫见久攻不下而再次派兵增援,却不想、一个熟悉的身影竟倏然就闪进了门来,
“怀玉?”他微有一怔,流转着眸间深重的惊疑就喊,“你怎么回来了?你带走这么多的人马,玄武门那里又要怎么办?”
“放心吧爹,”秦怀玉欣然一笑,手中的剑就已然刺进了面前之人的胸膛,“玄武门已经拿下了,说不定这会儿、义父他已经拿了兵符前去东宫平乱了!”
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单雄信微微挑起了唇角、手中挥出的银枪也更是沉稳有力……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就在东宫之人已经逐步败下阵来的时候,带着人马的长孙无忌便也已然赶到。
一切终是平息安静,而杨若妤站在那湖畔,心中却仍是难以定然。
这一幕是多么熟悉的景致?就在十年之前,这李家父子便就是这样杀进了皇宫,还美其名曰的诛灭乱臣!扶持幼主登基?是啊,他们当初就是以着如此的借口,夺了他们杨氏的天下,占了他们杨氏的宫殿!
闭眼深叹,她似就看见了那一日满眼杀气的李世民、带着人马冲进皇宫的情形……
一阵煦暖的清风拂过面颊,却像是一把被藏于千年冰窖的刀子割在了她的脸上一般、一直凉透到了她的心里!
又一次,他以着微弱的势力赢了这人生最为精彩的一场胜仗。这一胜,也就预示着他已是成了那座宫殿的主人。
那座宫殿,曾是她的家啊!可是现在,她大隋杨氏的公主,竟然要以着他李世民妃子的身份再次蹋进那座深宫之中。
她该如何再去面对那曾经熟悉的一切,又该如何去向自己的父皇与祖父交代?
这一切,究竟要她杨若妤情何以堪呢……
远远的望着杨若妤纤弱的身影站在那湖畔,无名的心中倒似是对她的心思有了了然。想她一个前朝尊贵的公主,如今却要以着新朝皇帝妃子的身份再入那座让她满心创伤的宫殿,她的心、怕是比搁在油火当中烹煎还要难言万分吧?那种感觉,一定不亚于当时自己再次记起她时那种千刀万剐、犹如凌迟之感!
故而,浅然的一笑,他便走过身去,停在她的身旁悠声一唤,“公主。”
杨若妤自是一怔,因为她实在不敢相信如此的情景之下竟还有人敢称呼自己为公主?深结了秀眉,她转过身来,望着无名的眸光之中尽是疑惑。
她记得他奋力护着承乾,她也记得他言辞中的意思是为了王妃才会如此,可是这样一个男人,难道会是自己之前的旧识吗?
无名看着她满脸的惑色自是心中了然,微微的一叹,他便伸手揭开了缠裹在脸上的黑纱,“公主,应该还认得微臣吧?”
看着他满脸凹凸的道道痕迹,杨若妤就更是惊裂了眼中的光华。
她怎么能够不认识?即便已是满颜的创伤,可那张脸、却也是深刻在她心中的。还记得当年李世民拒绝了父皇的赐婚之后,她真是受了不小的打击,终日的心思深重、满脸忧色。
母后看她如此,便去与父皇说宇文家的长子文武齐才,如今还已是大隋的骁骑将军、定然是不会输于了李世民的,故而想着要让父皇将她下嫁与那宇文成龙。
谁又知道,那宇文成龙听说这公主是被李世民拒了婚皇上才想着要指给自己,竟也是一口就回绝了这桩亲事……
从那一日,她就发誓再也不会见他宇文成龙,因为李世民拒婚是因已经有了未婚妻子,但是那宇文成龙拒婚竟就只是为了赌一口气……
后来,她听说宇文成龙在攻打金堤之时为了护着一个女人而死;再后来,她还听母后说什么宇文化及要告李世民的妻子与瓦岗反贼勾结害死了他的长子。她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这两个拒了自己的男人竟会如此之巧的都与那一个女人有着关联,没想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原来,他当初并不真的就是为了赌气,他为的、也只是那个女人,那个让李世民拒了父皇赐婚的女人、也同样让宇文成龙拒了父皇的赐婚!
都说这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相互影响与联系的,她原来一直不信。可是现在看来,原来人这一生,真的都是有克星的,王妃便是她杨若妤此生难以摆脱的克星!
突然心中一片释然,她浅浅的晕开了脸上轻薄的笑,“宇文将军,你为她走到今天,可曾有过后悔吗?”
一声冷嗤,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嘲讽她那可笑的问题。但是等了许久,她并没等到宇文成龙的回答,反而却听他温润这声调在问,“那你呢?”
她对着他一笑释然,微微摇头。
一阵清风拂面,吹起岸边的垂柳、然后又自然垂下,平静的水面便漾开了涟漪,一圈一圈……
“如果当初,我们都不曾那么骄傲,或许今天就不会是如此的结果!”宇文成龙深深的一叹,音色中似有无奈,却又像是裹进了多年的沧桑。
是啊,如果不曾!
如果他不曾骄傲,如果她不曾误解,那该多好!
可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