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中李世民被宫人传话说父皇有急事召见而离开之后不久,辛盈便收到了一封关于东宫此番计划的密告。虽然她很是不解这密件究竟是谁送了来的,但是看着手中这简单书就的十字箴言,她的心中便清楚这事情已是到了最后定生死的关头。
当然,尽管经过了这十几年时间的适应,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了眼前的时候,她的心却仍是惶恐不安、难以定然的。
文学馆的书房之内灯火通明,几个脸色焦灼的男人深拧着浓眉,就只是那么坐着却不言语。
半晌的沉默,尉迟恭终是难以忍耐这让人窒息的静谧氛围,霍然就站起了身来,“我说秦王,你倒是说句话啊?”
李世民眉心紧蹙,一双眼光泽幽暗,似是寒霜、又像是透着点点星光。他并不是又想退缩,只是如今自己的兵力与东宫实在是悬殊太大,若真的就此起事,万一兵败那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天相!若是真的有天相这么一说,那么天意定也会告知自己究竟是该动还是该退?疑惑的幽光一收,向来争强的他竟第一次有了想要听从天意的念头,准备让才刚秘入长安的徐懋功占卜问卦。
其实在徐懋功看来占不占都是相同的结果。因为对他而言,此次既是入了长安便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故而不管占到的会是什么卦象,反正这秦王也是不懂、还不就任由自己说出个起事的因由来么?
一抬手,那手指还未来得及松开,身后便已有人一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他敛眉抬头,却见一脸冷然的张公瑾已经跨进了书房来,眼中点点的灼光,落在他的脸上,
“占什么占?有什么好占的?”张公瑾说着音色更是定然,举眸就望着面前的李世民,“秦王,难道卦象不吉你就准备不动了吗??”
“就是啊秦王,”尉迟恭见终于有人劝这秦王赶紧动手了,故而踏前一步就沉重了音色,“如今已然到了这一步了,若再如此的犹豫不决就只能等着人家的刀子砍过来,我尉迟恭不是怕死,只是这样的死法未免也太过不堪了些。大家都知道秦王您不忍心对这自己的兄弟下手,但是您又是否想过一旦他李建成登上了帝位,那我们这些天策府的旧将们、还能有活的希望吗?”
直白的一句,倒是听的李世民心头倏然的一阵悸动。因为这尉迟恭说的,也正是他一直以来所担忧、困扰的一个问题。
不动?不动!怎么能够不动呢?动了或者还有生的机会,若是不动、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可是……
一声重叹转过身,他脸上的忧色却更加浓重,
“我又怎么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可仅靠如今手上这些兵力,实在是难有取胜的把握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与拿鸡蛋去碰坚石又有什么区别……”
“义父!”秦怀玉清朗的一声,顿就阻了李世民难以言出的话。众人举眸望去,却见秦怀玉一脸悦色,已是跨进了门来。
单雄信自是最为清楚这女婿近来的动向,故而此刻见他进来,忙就站起了身走到他的身前,“怀玉,事情办的如何了?”
“孩儿总算不负义父所托。”微有得色的一笑,他便回过头来望向李世民,“这一趟康州之行耽搁的时间过久,孩儿担心事情有变,故而一路日夜兼程,总算是及时的赶回了长安。”
吐出一口气,李世民紧绷的脸上终是有了一些慰色。
立在一旁的长孙无忌见他如此,自也就了然了他的心思,举步上前,他便幽深了眼中的光泽,“你的担忧自也有理,但如今怀玉既已回京,那么兵力之事便也不用再过担心。事实上方才尉迟将军说的也是颇有道理,你如此聪敏之人、该知道这一旦败了可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天策府的一干人等都要跟着一起遭殃。况且,这东宫今日既然拿这天相来说事,明日早朝恐怕就会有更多人说起这所谓的‘太白经天’来,到了那时、你又该做如何的应对?”
长孙无忌说着,举眸就偷偷瞄了一样脸色凝重的李世民,见他眼中微有异光闪耀,他才又垂下了脸去继续而言,“向来这天相之事,为帝者绝对不会轻易的就此放过,你今天是拿着张婕妤与太子之事来扰乱了陛下的心智,但是明日一早,只要有人与陛下提起当年的‘桃李歌’之事,陛下就定会再次闪烁不定。故而,你若是真的想要保住了这些多年来忠于你的文武将臣们,你就必须在今夜做出个决定来。”
长孙无忌一番的陈词,让李世民微有一怔。流转了眸间闪烁不定的焦急与不安,他却仍是垂颜深思着。
看来动手已是迫在眉睫,可如今虽是有了兵力,却仍旧需要一个严密、周到的部署才可行事啊。因为一旦开战便就是生死的较量,绝对不能有了半点的疏漏。
偏偏那房、杜二人到了此刻也不曾有半点的回音!
抬头深叹,李世民的晶亮的眸光便就落在了面前秦怀玉手中的把柄残阳剑上。
突然间眸间一道狠厉的精光掠过,他一个起身、伸出手去便抽剑出鞘。一道阴寒的剑光一闪,他手中的剑便已落在地上,出口的音色,更是显得果断、坚狠,“尉迟恭,拿了这残阳剑前去房府,他们若是再不前来,那就割下他们的人头给我带回来。”
“是!”尉迟恭见这秦王终是下了决定,心中自是一阵的慰色,伸手捡起了剑便反身出门而去。
事实上那房、杜二人不过就是太过了解李世民的举棋不定,这才不敢轻易的下了决定前来天策府。这一回见着尉迟恭提剑而来,明白秦王这一此已是下定了决心,故而相视一笑便就跟着那尉迟恭入了天策府。
文学馆书房之内人影攒动。
辛盈望着那一群精心布局的男人,也就只有带着阴绣和画儿两个在厨下给他们备下宵夜与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