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儿谢过二婶。”薛梨本是想要拒绝的,但是举眸看见旁边的丈夫对着自己轻轻点头,她便也就清楚了这二婶与丈夫之间似是难言的一份亲近,故而浅然的一笑,便就施下礼去。
“都说了不必如此了。”辛盈说着,忙就伸手一把拉住了薛梨的手,一脸的清和柔软之色,“你们是进宫来给长辈们请安奉茶的是么?”
“是,”李承宗微微点头应着,望了一眼身旁的妻子才又举眸,“昨日刚刚过了满月,今日一早母亲便催着我们进宫来给长辈们请安了。没想到这么巧竟遇见了二婶,二婶是来看姨祖母的么?”
“对啊,本来多日没有进宫来给她请安了,今日就带了暖儿和了儿去给她解解闷的,没想她估计也是觉得冷清,留下了她们两个要久住一阵子,所以我便只好一个人回去了……”
“呀!暖儿在安乐宫么?”李承宗闻言,不由得就是一脸的喜色,垂颜望了一眼身旁的妻子便就轻拥了她,“那我们赶紧去吧,我可也是好久都没看见这个鬼灵精的丫头了呢。”
举眸望着丈夫脸上似是难有的一份喜悦,薛梨心中也是一阵的惊疑。但,只是微微的一怔之后,她便又浅浅的欠下身子,“那二婶,我们先去了。”
“去吧,姨祖母看见你们这对信新人啊、不定得有多高兴。”辛盈满脸柔暖的笑,望着这对小夫妻匆匆远去的背影,心中、竟突然的泛起一阵酸苦来。
承宗!当年那个绕在自己床榻边上哄她开心的孩子、终于是长大娶妻了,如此羡煞旁人的一对新婚之人,究竟,又能够这般幸福的过上几年呢?
其实他真的就如当年李建成一般的生性寡淡、毫无欲念,但这上苍安排给他的一切,却着实的让他无法躲闪那未来的一切残酷现实。不知道在当他得知了父亲死于那个曾经那样亲近的二叔手中的时候,他的心里、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他是不是还能够像现在这样清心寡欲的继续下去?或者,他也会像所有的儿子那般誓死也要为父手刃仇人?或者,他就会是世民为了稳固地位而无辜牺牲的一条生命?
可这一切,无辜的人又何其的多呢?皇权的争夺自古以来便充斥了阴谋与血腥,一念之间、便是生与死的区别,不要去说世民有多么的自私与阴狠,反过来一想、他若是在家人受到性命威胁的情况之下还一味的忍让,那么他就连丈夫与父亲都不够称职了,更不要说什么能够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君主了啊。
所以,他的狠是该的。
若他不狠、那么他也便不可能成为那个被后世之人所称颂的一代明君了。也所以,要成为这样一个男人的妻子、自己便不能对未来有半点的质疑,尽管她一直都想着要躲避……
“咦,你回来了吗?”挥帘进来的李世民在外头没有听到女儿熟悉的声音,自就以为妻子带女儿进宫还未曾回来,不想刚刚踏进这房门便看见她坐在那床榻之上出神凝想,心中顿就生了一丝疑惑。
微皱了眉心,他便在她身旁蹲下了身来,抬头看她,“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她在闹?”
“她才不闹呢。”隐去了心头淡淡的隐忧,辛盈便轻挑起了唇角淡淡的笑,一手放在那隆起的腹上,满脸轻柔,“从承乾到惠褒再到暖儿,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安静的,从来都不会闹腾,看来她呀、果真就是无瑕那样温和的性子呢。”
“我们的孩子、怎样的性子都好,”李世民一说着孩子,脸上便总是和暖的笑。
举眸望她一眼,他似就察觉到了身旁的异常状况,回过头对着四周轻扫一眼,才刚松开的眉心便又微微拧起,“暖儿呢?这会儿、她不会是在午睡呢吧?”
“从她会跑开始,你何时见她睡过午觉了啊。”无奈的摇头一笑,辛盈总是不能理解那个早产那么多日的女儿却为何总是那样的精力十足,“万姨娘说许久不见她们,所以要留她们在宫里多住些日子,我看啊、我腹中这孩子一天不生下来,万姨娘是不会放她们回来了。”
看着她满脸舒心的笑,李世民便也就懂了万姨娘的那一份心思。
虽然她如今上了年纪是会感觉冷清不假,可后宫之中那么多的事情却也够她操心的了,所以她留下那两个孩子解闷是一,重要的就是想要让她省心一些、能够安静舒心的在临产之前这一个月里好好的调养身子。再则,自从太子谋反一事开始,父皇便又对自己生了疑窦,所以万姨娘留了暖儿在宫中、也是希望那向来懂得逗人开心的孩子能够让父皇心中的那份猜疑淡了下去。
这宫廷之事,有时候想起来真的是让人烦心非常的,若不是大哥与三弟如此咄咄逼人的一副势态、若不是怕大哥一旦登上帝位会对自己曾经的那一群忠义之臣下了狠手,他真的、都懒得去为那些阴谋争斗而费尽心思。
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他伸手便就脱下了身上那件简单的儒袍。辛盈见他换装,当然也就明白他是要进宫去见父皇,故而起身便接了他手中那根腰带系上他的腰间。
指尖轻触着腰带软滑的质地,辛盈的心、却是莫名的一阵紧抽。那腰带的冰冷仿佛在瞬间就切入了她的心脏一般。
这根腰带,还是当年他初封秦王之时父皇所赐,他还总是嫌它装饰太多过于招眼,也就只在每次进宫的时候才会用上,等一回到家里就会及时的解下,就好比、像是如今他与父皇的关系一般,见面都要小心的应对与防备着,只有回到了家、站在她的面前,他才会卸下了身上一切的伪装与防备、毫无隐藏的将真实的自己展露在她面前……
“怎么了?”低头望见妻子手指轻抚着他腰间的束带暗自凝思,李世民不由得就眉心蹙紧,一手捏着她瘦削的肩,满脸的担忧之色尽显,“不舒服?”
“没有,”她摇头浅笑,望他一眼便自袖间取出了那几张薄纸,送到他的面前,“先看看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