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翠苑,宇文意凝正小心翼翼的帮李渊整戴那一身有些刺眼的龙袍。
腰间的束带金丝织就,颜色清透的各色翠玉镶了满带。头上那顶色泽华贵的金冠、更是帝王独一无二的身份象征。
尊贵威严,满身华光。
已是暮年的李渊鬓发已经花白,脸上也已褶皱满布,可是这一身的衣袍穿戴完毕之后,本是有些苍老的人似就在瞬间添了几分难以言表的熠熠神采。
宇文意凝信号总一叹。
难怪自古以来那么多人会为这帝位而以身犯险了。
太子,名正言顺的这尊贵地位的接班人,但是被他遇上那样一个军功卓著又文武兼并的兄弟,他的心、又怎能安然。
如此你死我活的争斗,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幽光一闪,她自侍女手中接过了醒酒药茶送到李渊面前,“陛下昨日着实是喝了不少,怕今日还会有些不适,臣妾特意命人熬了这药茶,陛下赶紧趁热喝了。”
李渊微微一叹,伸手接过,“哎,真是年纪不饶人,这多喝了几杯竟就如此,还真是不服老也不行啊。”
“陛下您可错了呢,”宇文意凝轻扯开唇边淡笑,便又温和而语,“这酒量可跟年纪无关,昨日秦王殿下喝的、可一点不比陛下少呢。”
“哦?”李渊闻言不由得便是一阵的错愕。这世民因为常年的四处征战,向来就极少饮酒,自己似乎从来不曾听过他有喝醉之事,难不成昨日……微微锁眉,他便朝着宇文意凝望去,却见她仍是满脸清和的笑容,
“臣妾也奇怪呢,昨日晚间秦王妃就差人来过宫中,说是秦王昨日赴宴回去的路上、因醉酒而摔落下马,这几日怕都不能上朝了。”她说着,便就暗自的举眸望向李渊,不出她所料的,果就见陛下紧锁了双眉沉思不语。
看见陛下如此的神色,她沉下脸去便是刻意的一声浅叹。“秦王向来擅于骑射,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又怎会因为落马而连早朝都不能上的?”
李渊眸光一闪,低语,“那么,你以为呢?”
“陛下,这不是臣妾以为,而是臣妾觉得奇怪、便叫来了秦王妃差遣来的下人询问。开始他怎么都不肯明言,是臣妾说了定不会告诉秦王妃他才说了实情的。”
“实情是什么?”
“实情便是、秦王昨日不但被烈马摔下了悬崖,而且还遭到了暗算,被毒箭所伤……”宇文意凝话音未落,便见李渊周身一震,“陛下您小心。”
赶忙的上前扶了李渊坐下,她却仍是没有就此放弃要进言,“对于秦王为何会遭人暗算,臣妾想陛下的心中自有猜测。”
是啊,他又怎能不知那兄弟之间的纷乱?可让他万没想到的是长子竟会下了如此之狠的手段!
向来清心寡欲的建成都能为了这皇位而如此的阴狠,那生性暴戾的世民、在被大哥逼到了如此境地的情况之下,他还能够一味的退让吗?
兄弟相争,他又该如何?
护着世民,非但建成不肯相让,那些总是说着自古以长为尊的迂腐之臣,必定也是会极力反对的;维护建成的太子之位,可是世民真的能够就此放手么?其实自从刘文静一事开始,自己便是有意的在给世民警示的,可是自己对于世民的压制,真的就一定是对吗?
重重的一叹,他便深深的揪住了眉心,脸上道道的褶痕、更显清晰。
如今他还能够去找谁相商呢?
面前的宇文意凝确实是聪慧睿智之人,可她向来与盈儿走的极为亲近,不问他都知道她定会向着天策府说话的,刚刚的一席话,不就已是最好的证明了么?
其实有时候他真的很是佩服盈儿那为人处世的本事。想那宇文成龙为她而死,可这生性冷然的宇文意凝自打入宫便只有与盈儿才有那样亲近的接触。当年宇文化及的仇恨多深他是清楚的看在眼里的,可这宇文意凝、难道对盈儿一点的恨意也不会有吗?
“朕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你对秦王妃会一星半点的恨都没有?毕竟你的侄儿宇文成龙、是为她而死的啊!”
为她而死!当初真的以为成龙为她而死自己也不曾恨过了,何况现在成龙又是如此以身犯险的在维护着那天策府呢?轻润开笑意,她便淡然而语,
“感情之事,一旦沾染即便是粉身碎骨也毫无半句怨言,若是无爱、分毫的好处也是不要想去得到的。成龙爱她,那是成龙对自己感情的界定,臣妾、又有何资格去评价别人的感情呢?”她说到此沉默片刻,眼中似是掠过一阵无奈,“况,秦王妃生性随和,又对臣妾关怀备至,臣妾如今身为她的长辈,就算当初对她有恨、今日自也该收起的。”
呵,说得真好。果真就是个聪慧之人,难怪能够与盈儿那般随和的相处了。因为她们、是相同的一种人,就好似当年的夫人一般。
夫人,若你还在,我就不用为了孩子如此的操劳、忧心了。
我知道你疼世民,也知道你对盈儿的那份喜爱,可建成毕竟是我们的长子!他们争执到了如此的境地,我又该如何应对?若你在天有灵,若你不想看见孩子间因这帝位而起了那血腥的纷争,那么,就请你告诉我一声、告诉我该如何去对待那几个孩子?
也许我真的是不懂要如何做个好父亲,可我一直都在努力啊。他们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和欲念了,可为什么、他们却不能体谅一下我这做父亲的难处呢?都是我们的孩子,我谁都不想偏袒,可我已经为了要阻止他们的纷争而想方设法了,甚至、我都夺了世民的军功强加给了元吉,我如此的费心就只是为了想让他们和睦,可没想到、建成竟仍然要对自己的兄弟下那样狠的手。
他为何、还是嫌我不够袒护他呢?
深重的一声叹息,他站起身来,便朝着金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