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匆忙赶至的李元吉,一双微眯的眼中星星点点、净是狠辣与坚决,唇边微小的弧度骤然隐去,他抬手一挥,那百余名弓箭手便对着崖下百箭齐发。
悬在崖上的李世民刚用那九节鞭缠上左手,看着那密集的锐箭如雨林一般袭来、本能的反应便是伸手去护住头部。谁知那右手刚一抬起,一股锥心的刺痛猛然袭击而来、一支利箭便已深深的刺入了他臂上的皮肉之中。
“全都给我住手!”慌忙而来的李建成一声厉吼,顿时惊得那百余名弓箭手齐齐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李元吉蓦然一怔回过头去。看见大哥满脸的阴沉他便清楚的知道、此时的大哥已然放弃了要杀二哥的念头,但是他却也清楚的了解事情到了这一步便已不能再有收手的可能。一甩袍袖,他便上前一步试图想要去说服李建成,“大哥,你不能如此的优柔寡断……”
“住口!”又是愠怒的一声,李建成的眉心更是阵阵厉色上拢,“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他去死,可是你想过为了一个女人而弑杀自己的同胞手足值得吗?再怎样说他都是你我骨肉至亲的兄弟!而那个女人呢?她是什么?你扪心自问一下若是没有了她你会如此费尽心机的要置他于死地吗?”
“他不死就是我们死!”李元吉说着眸光似是一闪,但不过瞬间、他却又是一声冷然的轻嗤,“大哥,我是在帮你,你想要稳坐天下他就必须要死!”
“哼,必须要死?那是不是也包括了你呢?”李建成并未就此买他的账。自唇角挑出一个难测的弧度来,眸间隐隐流转的、也净是质疑与惑色,“你如此的手段狠辣又深富心机,我是不是、更该要防着你呢?”
李元吉微微的一愣,却在微微的浅笑之间浅浅的一声低叹,“大哥如此的妇人之仁,还何以谈的天下大业?自古以来江山都是用尸首堆砌、鲜血铸就,这一点我们谁的心里都很是清楚。你今天心软就这样放过了他,那就等着他有朝一日来索你性命吧。”
说完摇头一笑,便自顾的卷襟离去。
崖下的青松之上,李世民已微有昏睡之意。臂上的箭伤没有丝毫的疼痛之感,只是感觉意识开始渐渐的模糊了起来,眼皮也突然沉重,手中的九节鞭若不是刚刚缠住了手腕,此刻他怕已是抓握不住。
所以他知道,那箭上是染了毒的。
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他侧脸便望着那似火的暮阳。日头偏西了,天色也逐渐暗沉阴霾。
盈儿,我知道你在等我回家,所以我一定会坚持的,一定会!
“醒醒。”朦胧间耳边一个低沉却显焦灼的男声,他吃力的想要撑开眼皮,却只在模糊的看见眼前一个黑影闪动着,“不能睡,她还在等着你。来,赶紧把它吃了。”
是啊,她跟孩子还在等着呢。所以感觉到口中淡淡的药味,他便努力的往下吞咽着。
要活着,一定要活着。我答应了你会回来的,我一定不会食言。
天策府。辛盈为了安抚自己,一整个下午都在厨房中来回忙碌着。满满的一桌菜,都是平日里他最爱吃的。
看着日头渐渐西斜落下了山去,她本是慌乱的心就更加的惶恐不安起来。当李泰第三次喊饿的时候,她虽是极力的盈着那浅淡的软笑,但那笑却看的一旁哄着暖儿与了儿的承乾颇是疑窦。他从来不曾见到母亲如此的焦虑过,所以即使被阴绣拉到桌旁,他却仍是微皱着眉峰一粒一粒的往口中拨送着那米饭。眸间盈然闪动的疑惑光色,也是不时的就落在床边哄着妹妹却满颜忧色的母亲身上。
半晌,看见母亲终于将妹妹哄睡,他才站起了身来走到床边,“娘,妹妹睡了,跟承乾一起吃吧?”
“娘不饿。”辛盈伸手给女儿掖好了褥角,微漾了唇边浅淡的笑就回过身来,“承乾乖,和弟弟先吃啊。”
孩子低头犹豫着,凝想了许久才抬起脸来看着母亲,“可是娘对承乾和弟弟说过,吃饭并不是不饿就可以不吃的,正常的一日三餐是保证每个人身体安康的首要条件呢。”
辛盈一时怔忪。不只是因为孩子对自己所言可以记忆深刻,更是因为孩子那双澄清的眼中、盈盈闪动着的丝丝疑惑与那浅浅隐藏的担忧之色,看的她眉心突然的一紧。
这孩子向来心思细腻,身边微有的异色他都可以体察感觉得到,自己今日这过虑的忧色与难掩的焦躁,怕已是让他心生了惶惑,再要如此下去,他恐怕就更是心思深重了。故而,她匆忙隐去了眉间的忧虑与不安、润开笑颜就牵起了孩子的手,“好,娘跟承乾、惠褒一起吃,就让爹回来吃我们剩下的好了。”
说着在那桌旁坐下,伸手夹起一个丸子就送到了只顾闷着头吃的李泰碗中,“来,惠褒最爱吃娘做得红烧狮子头了,我们今天把它全都给吃了,一个都不留给爹吃,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么晚都不回来吃饭。承乾也吃一个好吗?”
“嗯。”看着母亲脸上终又笑意盈然,承乾顿也就定下了心来,展着一脸清润的笑努力的点了点头,便埋下脸去吃那碗中的丸子。
“惠褒,不要只顾吃肉哦,蔬菜也要多吃一点,将来才能长的像爹爹那么高知道吗?”一边说着,一边就夹了几根菜心送到了儿子的碗内。李泰今日似也特别的乖巧懂事,非但没有满脸不悦的为难之色,反而一反常态的一口就将那青菜扒进了嘴里,一边还在努力的点头,“嗯,娘,惠褒知道了,惠褒将来一定要比爹爹长的还要高。”
说完便又举起了手中那双光亮耀眼的银筷,对着那盘青菜就伸了过去。可惜那盘青菜位置偏远,他几番的努力还是没有成功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