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暖儿,”李世民没想女儿竟会如此的见了人就要讨好卖乖,心中倏然一动、一只手捏住了女儿朝着单雄信张开怀抱的小手,回头望他的同时,脸上缕缕浮现的、尽是得意的光色,“单大将军粗手粗脚,他哪会抱你啊?说不定就把你给弄疼了呢,还是爹爹抱啊。”
“哼!我单雄信好歹也把莲儿养这么大了,要说这带孩子、你秦王怕是这辈子都赶不上我了。”单雄信见他一副略带嘲讽的模样,一声冷嗤就眼带不屑的瞄他一眼,然后就伸出手去、自他怀中抢似的接过了那挥舞着双手的孩子,“来暖儿,单伯伯抱着、比你爹要好吧?”
孩子‘咯咯’的笑,仿似曾经她的模样般,更是对单雄信没有半点生疏、陌生之意。
女儿与单雄信如此亲昵的一副样子、真是看的李世民心头微微一酸。指尖捏着孩子柔荑的笑脸就摇头戏言,“你哦,倒还真是懂得讨好人呢,单伯伯一抱、连爹也不要了是吧?”
“哎呀暖儿,你爹吃味了怎么办呢?”单雄信说着就故作一脸惊疑状,低头望着怀中的孩子就轻轻摇头,“算了算了,你爹这小心眼一上来可是相当可怕的,你还是回去让他抱着吧啊。”
话毕作势就把孩子抱了起来、俨然一副要送回到李世民怀中的样子。李世民本就是个心思颇为密集的人,又怎能不知他话中那潜藏的调侃与深意,伸手一挥就故意冷下脸来,“去吧去吧,你单伯伯最爱混迹江湖了,你喜欢就跟着他去好了,反正爹还有哥哥们呢。”
虽说这暖儿够聪慧、灵敏,可毕竟不过是个一周岁都不到的婴孩,加上李世民对着女儿向来都是满眼含笑的,所以这会儿如此疏冷毫无表情的一张脸、自是让孩子感觉到了父亲难有的异色。一双小手用力扯着自己身上那件已被揉皱了的绸缎上衣,低头努着小嘴就在喉咙中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来。那一副样子,真的是像足了盈儿当年犯错之后满颜无辜的跟自己装可怜时的情景。
举眸看着女儿如此的神态,李世民不由得‘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然后伸手就从单雄信的怀中将女儿抱了回来,“好了好了,爹怎么舍得把暖儿扔了呢?哥哥们就是再好、暖儿也还是爹最宝贝的女儿啊。”
话音刚落,就低下头去亲了一下孩子滑腻的小脸。
“小姐,时候差不多了,您该梳洗装扮了。”外头喜娘催促的声音响起,李世民顿就抬起了脸来,满颜正色却是颇有调侃之意,“是啊莲儿,赶紧去上妆吧,估计怀玉已经在往天策府的路上了,让他就等可是不好的哦。”
一句话说得单爱莲顿就两颊流红晕染,羞怯的看了一眼面前只顾朗笑的父亲与义父,一个转身就朝着外室而去。
县主之尊,该有的礼仪一样不可缺少。几个喜娘与丫鬟忙了许久,才终于过了那一系列繁琐的礼节与规矩、完成一个新嫁娘的妆容来。
看着面前已是人妇装扮的女儿,单雄信一阵欣慰的同时却又浅带着几分自责,轻勾住唇角深深一叹,他便满脸漾笑的再次举眸,“莲儿,这一年多来都亏了你义父的照顾,今日出嫁了、给你义父磕个头吧。”
“是。”单爱莲浅浅一应,双手稍稍提起那大红的长裙就要跪下身来,却在尚未来得及弯腰之时、就已被李世民伸手阻止。单爱莲微有一愣,抬头却看见那义父润了满脸清和的笑、侧过脸去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莲儿,这头你可是该给你爹磕的啊。”眼中刻意的闪过一丝狡色,他就轻扬了眉梢,“不是吗?你爹与你多年相依,而义父一会还是受你和怀玉的大礼,所以这个头你自然就该给你爹磕的。”
是啊,这多年以来,不管形势有多危险父亲都将自己带在身边不曾分离,在洛阳若不是已然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他定也不会就那样让自己跟着干娘进了秦王府。多少年父女四处漂泊,如今自己终身已定又立刻就要有了自己的婆家,而父亲却……眸间一丝光亮闪动,她跪下身去便对着父亲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小姐,新姑爷已经到了。”喜娘再次的催促,却似是触动了单爱莲心头一直深藏的点点酸楚,回头望了一眼门口、泪便顺着那上好妆容的面颊滚落而下。单雄信一阵深叹,就将一身红装的女儿紧紧拥住。
看着似有不舍的父女两,怀中抱着幼女的李世民似就更加可以体会此刻单雄信的心情,“你们父女两个快些说啊,我先出去看看我那新女婿去。”
说完哈哈一笑,便抱着怀中那个手脚乱挥的女儿退出门去。
他本是想着要怎样以一个义父的身份好好去捉弄一下那秦怀玉,没曾想走到门口看见那一大堆的男男女女绕着那一身红的新郎官推推搡搡之时,他就突的心软了下来。因为他想起了当年上高府娶亲时那一副被人围攻的惨状。
明明两人就是感情深笃,可他们却偏要如此的‘刁难’。所以怀着一颗同情与怜悯之心,他就去好言相劝那群‘无事生非’只管起哄的闲人放过新郎官一马。虽然也有人在这喜庆之日并不买他秦王的账,但是在他这个岳丈大人的艰难交涉之下,秦怀玉终还是被免去了诸如舞剑一类的考核,顺利的进入天策府行叩拜之礼。
本来寻常人家娶亲是没有新郎入新娘娘家一说的,只是近日这秦怀玉娶得单爱莲已被陛下封了县主,故而除了拜天地与入洞房那两项之外、其余的一切礼仪都要在女方家先过上一遍才能将新娘接走。
一整日的人来人往、嬉闹耍笑,整个天策府都被笼罩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喜庆之中。这欢喜、热闹的场景似是瞬间就将天策府那些武将微有的质疑驱走干净,一个个本是肃然的脸色,都已被一股浓重的喜色所掩盖。只有上房的秦王妃,听着外头那浓烈的欢快声调,心中却更是忧虑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