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担心,我们小盈是有福之人,她当然是会长命百岁的。”老人温和慈祥的脸上,盈着浅浅的暖笑,就好像阴寒冬日里的阳光一般,看的人心头也能一阵的煦暖,“外婆知道,小盈三天不跟外婆说话就不能安心睡觉的,所以外婆当然是要来陪着小盈的。”
辛盈只觉得鼻间一阵酸苦的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烈,直充斥得她无法呼吸透气。
“怎么回事?”凌晨略带惊疑的一声,让她顿时就抬起了眼来。却见床头那个氧气罐的透明瓶子里气泡越老越多、越来越密,一旁监控屏幕上本是平稳的线图、也是时而的波频震动、时而稳得只剩下一条直线。
“奶奶?奶奶……”凌晨更是焦灼的音色,让本就惊诧的她更是惊措,望了一眼外婆微闭着的双眼,她猛然就是一声急切的呼喊,
“外婆——”
微有睡意的李世民,被这一声焦灼的惊呼倏然惊醒过来。睁眼望着已然坐起的妻子,他拧紧了眉宇忙就坐起身来,“怎么了?是做噩梦了么?”
“世民!”抬头望见他满眼的忧色,辛盈只觉得心中阵阵的酸苦四溢,哽住了她的心肺让她无法言语,就只那样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低声啜泣。
李世民看她不语,不由得就是一阵的心酸。
十年的相伴,他从未见她如此惊愕的从睡梦中惊醒。就连当年晋阳起兵、就算自己深陷敌阵她也总是安然沉稳,所以他知道、她定是梦见了什么刺痛她心扉的东西了。
伸手将她推开便轻抚她满脸的汗珠与泪滴,“告诉我,梦见什么了?”
眉心一紧,她便再次倚上了他的肩头,因为此刻只有这个胸膛才让她稍有慰藉。强忍住心头的痛楚,她低泣的音色中仍是透着丝丝的不安,“我梦见外婆了,可是外婆昏倒了!她也苍老了好多。都是因为我,外婆是担心我才这样的。她心脏不好不能惊扰,可我还是这样吓她,是我不好,都是我惹她担心……”
“不是你!是我!”李世民一声低叹,就有些歉疚的吐出了一口气来,“都是我的错,是我执意要留你在我身边!”
如果不是自己的自私霸道,她又何苦要丢弃了那一切的美好孤身一人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与他共担这些凄风苦雨呢?如今他是幸福了,妻子儿女守在身边。可这十年以来自己何曾想过身在那个世界她的亲人、会是何等样的感觉呢?她说她的父母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她的家里从外婆、舅舅、舅妈到她的表哥,没有一个不把她当成掌上明珠一样的体贴、呵护着。但是为了他李世民,她却甘愿的放弃了那一切守在他的身边,可自己、竟还那样的怀疑她对自己的感情。
心似被突然揪住了一般,他紧锁住眉心就拥紧了怀中的她柔声安慰,“没事的,外婆是有福之人,她定会平安的。不然、明天我们去重福寺为她祈福好吗?”
胸前滴滴滚烫的泪珠,仿佛穿透皮肉渗进了他的心脏、深深的刺痛着他愧疚不安的心。虽然他从未见过那个老人,可是从她多年以来对自己的叙述当中,他仍是可以深切的体会到那个今生都无法谋面的外祖母对于她的宠爱程度。
总是想着孩子就能更加牢固的绑住她那颗活动的心,可又何曾考虑过、在另外的一个世界,她的父母在独生女儿突然消失不见之后会是怎样痛楚的心情呢?
对不起!你们给了我你们唯一的女儿,可是我却不能对你们以尽孝道。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得以与你们相见,我李世民定会加倍的偿还你们这份生养了她的恩情。也请你们可以放心,你们的女儿、我会好好珍惜呵护,绝对不会再让她受了半点的委屈。
是的,绝对不会了!
晨曦的一点微亮透过半开的竹窗照进室内,天已被红光浸染。
望着怀中好不容易才进入了梦乡的辛盈,李世民的心却仍有阵阵酸楚。一夜无眠,他就只是这样静静的搂她在怀,眼含怜惜的望着她的睡容凝思到了天亮。其实她一直以来觉就不是很多,又经过了那样的一个噩梦,她该是无法安睡的。怕就是昨晚过度的欢愉、才让此刻的她有了如此甜美的一觉吧。
轻敛开唇角的弧度,他伸手拂去她眼角已是冰冷的泪痕,便就小心翼翼的、撤去了被她枕着的手臂。
翻身坐起,生怕细微的响动会将她惊醒,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极其的小心谨慎。
“殿下?”挥帘进来的阴绣见他已然起身,忙就放下了手中的水盆移步过来帮他穿戴,“怎么这么早就起了?这离上朝还早呢,就不多睡一会么?”
“不睡了。”他低低的一叹,却在望向摇篮之时又漾开了脸上浅淡的笑意。昨天一夜她们倒还真是乖巧、懂事,不哭不闹的,他多怕她们谁又突然闹了起来坏了他辛苦营建的温暖情调啊?走到摇篮前蹲下身来,伸手抚去了了儿脸上微微的细汗,他似是突然就记起了什么来,“对了绣儿,王妃昨晚噩梦缠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你一会给她准备沐浴的时候,别忘了交代厨房煮个凝神的汤给她安神。”
“是,绣儿记下了。”阴绣浅浅应着,眼梢却是微微的轻抬。
他如此和蔼、亲切的脸色,似是已有多年不见。终于,他又有了疏朗的笑容;终于,一切的不快都已经成了过去。王妃好了,他们之间的误会也终是烟消云散,这天策府终于又可以恢复之前的平静与祥和了。
殊不知,在这平静、祥和的背后,正蕴含着一场山雨欲来的血腥争斗与阴谋策划。
朝堂上的李世民,对于父皇与东宫那群属臣的的每一个疑问,都是小心谨慎的应对着。没有必要他就绝对不会轻易开口。而那裴寂看着秦王如此小心的一副神情,心中反就觉得更加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