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那一句不温不火的言语,却象是浓油般泼向了李元吉那星星点点的火星、让他心里极力忍耐住的怒火烧得愈加旺盛。骤然上前就钳住了她的下颌,自齿缝中挤出的音符、更是让原本冰冷的空气几乎就要凝固。
“你真以为我李元吉是傻瓜吗?我告诉你,你跟李世民……是我不想追究,可你若是敢动她一根头发,你就不要怪我不念夫妻情谊。”
哼,夫妻情谊!从前,他们不过也只是各自的心知肚明而已。她一直认为为了两个孩子他也不会这样跟自己起了正面冲突的,可是没有想到今天……怕是那一日的闹剧让她出了什么事吧?否则他也不会这样跟自己撕破脸。
一丝冷笑跃上嘴角,她凄冷的朝着他笑,
“夫妻情谊!李元吉,我们之间有过夫妻情谊吗?你从来……就只是把我当成了她的一个影子而已。”
“是!你说得没错,是你这双眼睛……象极了从前的她。只可惜象的也就是这双眼,你这样歹毒的心肠……”
“我是被你逼的——”她再也无法忍受他这么直接的宣布。就算他再爱她,他也不能这样伤害无辜的自己,她只是一味的想要保护自己的丈夫、自己的感情,她只是一个被感情迷了眼的可怜女人而已……
“为什么你……心里只有她,你知道这样对我不公平!”
“感情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如果有,他也不用痛苦了这么多年。他可以为了爱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她,可是眼前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却是他最不能够理解的事情。如果她也能象自己那么安静的在一旁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开心快乐,说不定他早已被她感动,说不定他们……也早已有了开心快乐的生活。可是现在……她却让他对盈儿的感情日益深重,更是沉重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眉间一紧,他更是低沉了音色,
“你记清楚,这辈子……你都只能是她的一个影子。我相信在李世民心里……也是相同的结果!一旦等他清醒过来,你所做的这一切、就只能让他越来越恨你!”
恨她?是啊!她当然知道,从他冰冷的对她吐出那个‘滚’的时候她心里就是清楚的,可她不在乎,她只希望她可以找回自己的丈夫。
虽然自从那天开始只要有人一提‘秦王’两个字的时候她心里就莫名的躁动,可她相信自己心里装的还是丈夫跟孩子。是的,她相信自己还是深爱着丈夫的!纵然秦王的风姿英伟惹来了多少女子的倾慕,可她……却是有家有夫的女人,她不会、也不能容许自己对他存有半点的期待。更何况这个秦王的心思,全都在那个女人身上,那个……深受着上苍眷爱的女人!
而自己……恐怕这辈子都只能活在她的阴影当中,即便是她死了!
两仪殿内,李渊斜靠在榻上。敛紧的眉宇间却是布满了疑惑与无奈的神色。
盈儿?盈儿!梦中的老人说她是他特意找来助李家夺取天下的?她的身上系着李唐的将来!这似乎有点太过离奇了吧?这盈儿的出现倒确实存在着诸多的疑点,可她真的会是……
李渊微微的皱起了眉。想起这些年来自己多次遇上危机却总是能够化险为夷,好象一次次不是她的主意就是世民的坚持;还有刚刚起兵那一段时间,整个家也都全是她在打点,一个女子遇上那样的风波竟能如此的处变不惊,倒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
“平阳见过父皇。”李秀宁清脆的一声,打断了他的沉思。收住疑惑的神态,他便回头看向女儿,
“起身过来坐吧。”
“谢父皇。”李秀宁站起身,就在父亲下手处坐下。看着他杯中的茶水似已微凉,就伸手取过一旁暖着的茶壶给父亲续水,“父皇找儿臣来两仪殿,可是有什么家事要交代吗?”
李渊看了一眼女儿,浅浅的露出了笑意,“所以才说女儿贴心啊,你那几个兄弟……”说着便是微微的摇头叹息,半晌才又抬头,
“秀宁啊,你最近可去过天策府看过盈儿吗?”
“去是没去,但前几****进宫来时倒是见过一面,我总觉得她好象怪怪的,象是心中有是瞒着我不肯说?”李秀宁说到这里,心中象是顿悟般的、抬头看向了父亲,“父皇这两天是不是也听说了些什么?”
“是听说了些,”李渊沉重了语气,又再一声轻叹,“原本我也是不愿相信世民会如此对待予她的,可前日她脸上那个清楚的印子……”
“印子?”李秀宁闻言猝然的抬了头,秀丽的眼眸中也尽是疑惑,“什么印子?”
李渊看着女儿一脸惊疑的表情,心中却是诧异,难不成自己真是老眼昏花了吗?“你那日不是见过她吗?就没见她脸上的伤?”
“伤痕?”李秀宁低语了一句。回想那一日的情景,才突然的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是觉得她怪,“怪不得了,我说她怎么总是侧着身子对着我呢?她是怕我见了她的伤会追根问底!”
“哎!”李渊重重的一声叹,想起当日给窦氏暖寿时的情景,眼神当中就尽是怜惜之色,“这孩子当初是多率性啊,这如今……怎会变得如此的隐忍呢?”
“还不都是让二弟那暴烈性子给磨的!”说到此,李秀宁眼中竟有些微微的怒意,“当时大家都以为他会疼惜盈儿一辈子,可结果呢?一直就都是盈儿在惯他,把他给惯得……比娘在的时候还要厉害!”
“是啊,若是你娘还在就好了!”李渊说着,一双眸子瞬间变得暗沉深邃,点点的亮光之间、弥散出来的竟都是哀伤……
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缓过神来,“秀宁,你替父皇去天策府看看盈儿,好好的宽慰予她。让她不要那么委屈自己,有什么事尽管进宫来找父皇,做父亲的、自都会替她做主的!”
“是,父皇,秀宁知道了。”
“父皇本是该亲自过去看看她跟孩子的,可如今这局势……”他说到这里,却只是低声叹息便不再继续。而边上的李秀宁已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遂就低了眉色宽慰父亲,
“父皇,您不必这么说,盈儿她心思细密,这些……她都是明白的。”
“是啊,她知道的。”李渊自语了一句,却又是一叹,“秀宁啊,一会去你万姨娘那里拿些药材带去,我看她那身子是越发的单薄了,如今还怀着身孕,可不能出了半点的差错!”
他说着,空洞的眼神就落在了案几的玉玺上。这本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有时却也会淡漠了骨肉间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