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的沉默之后,她猛然的灵光一闪,“对了,你记得吗?他的那个小妾柳氏,好象就是当年大嫂的贴身婢女?那****一见那丫头就称赞她温贤恭顺,后来还是你让我去跟大嫂说的这事呢?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李世民微一锁眉就低头看她,“怎么?这事跟现在这件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怎么会没有关联呢?大嫂的贴身婢女,这不足以说明那个问题了吗?刘文静定是知道自己就算过了这关却仍是迈不过下一个险口,所以才会有这干脆做个了结的念头啊!可……以着如今他这脾气与性子、自己若是将这些告诉了他怕也只是让他多了一分争强的心思而已。浅浅一叹,她就故作一笑,“没有,我只是感叹,怎么当年被他称赞温贤恭顺的一个女子,今日却会无端的告他谋反呢?”
“这还不够简单么?定是上次肇仁从你那里领了个丫头回去之后对她有了疏冷之意。当年那般的受宠、如今却突然的遭了冷遇,她定是会怀恨于心的啊!这女人一旦对你恨了起来,那可真是一个让你无法预计的结果啊!”
“哟,你倒是什么都清楚嘛。”辛盈说着更是故意的举眸望他,“那你当时怎么不好好的教教你的肇仁兄如何让妻妾之间和睦相处呢?也不至于他今天弄到了这步田地啊!”
“你啊你啊,在这里调侃我呢是吧?”李世民一阵的轻笑便伸手去捏她的鼻子,而眉眼之间却净是幸福甜蜜之色涌起,“这秦王府安宁、可不是我清楚这女人之间的相处之道,而是因为我娶了个擅于人际的好妻子啊。”
“呵呵,谢谢秦王如此的盛赞啊。不过你可记得刚才说的话啊,你哪天要是让我对你生了恨,那可就不是象柳氏那么简单的诬告了啊?”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我啊?”她嘿嘿一笑,十指就掐住了他的衣领,“我会直接把你阉了。”
“每次都是这个,”李世民故作不屑的一声轻嗤,转而却又回过了脸来抚上她已是沉重的腹部,“换个其他惩罚的方式吧,我们这第一个孩子还没出生呢,我可是打算要让你生他七八个的……”
“小姐。”画儿低浅的一声,顿就已经带着几个手捧食器的宫女站在了凉亭外头,辛盈望她一眼,自就推开了李世民让那几个宫女将食器端了进来。
画儿掀开那食器盖子,辛盈见那盘中是自己常会弄给他吃的干面,顿就将那盘子推到了他的面前故意一笑,“刚刚没有吃饱,快些吃了吧,尝尝看我这徒弟带得怎样?”
李世民虽然刚才已是吃了一些这会儿并没有饥饿之感,但一闻到那熟悉的香气顿就食欲大增,会心一笑就低头享用。
“对了,小竹和若妤怎样了?可是一切都好吗?”
“你不是昨日才谴了御医去看她们吗?怎么又来问我?”
“你……”她这样问他本就是想看他对她们两个的情况是否知情,没想他竟是如此的回应?或者是他这段时间实在过于忙碌了些吧?除了刘文静的事情之外,那李密象是也出了什么问题,这杂七杂八的事情怕是够他忙的,今天不就是忙得没顾上吃东西就跑来看自己么?微微叹息之下,她也只能摇头作罢,“行,我知道了,反正有我替你操着心呢。”
说毕就回过了头去交代画儿回去收拾了一些她平日里用的药材包好,一会好让李世民带回去给小竹和杨若婕妤。
刘文静的被杀,让李世民愈加感觉到了父亲较之以往的分别。他开始揣摩那一日与盈儿谈起这件事情之时盈儿所说的柳氏与这件事的关联来。其实要说柳氏只因为失了宠就要去告刘文静谋反,这确实也有点牵强了,可是会是什么、让柳氏要去告自己为之所依靠一生的男人如此之大的一个罪名呢……一直到那一日,无忌跑来告诉自己说那柳氏已经入了东宫他才终于有些了解了这其中的缘由。入东宫为婢?谁不知道一个已是做过人妇的女子入东宫是怎么一回事情呢。大哥……没有想到自己那向来只爱清净的大哥竟已是如此的心机深重。或者就是被大哥收入东宫的魏征……盈儿说过那魏征是将来会是大唐一个永留史册的人才。
如此算来的话,李密谋反这件事情自己就更加要积极争取了……
或者是与刘文静的被杀有关,或者就是李密一直就深切牢记着那天囱州城外的一幕,总之就在刘文静被斩没过多少时日,李密就真的有了谋反的举动。
只是这如此一来,就把他忙得有点顾不上宫里头快要临盆的妻子。
直到这一日李密谋反案告一段落,他才终于松下口气赶进了宫去。
顺着万姨娘的指点一路找过来,他终于是在承乾殿外看见了她吃力的身影。刚要迈步过去,却见她回头好似看见了自己,甩开画儿扶着的手就朝着自己冲了过来。他心内一惊,忙着想要过去扶她,可没有等他迈出第三步,她却已经被路边的一块石头绊倒在地。
顿时,承乾殿内便乱作了一团。
皇上跟妃子们,都是坐立不安的候在了殿内。
万贵妃看着内殿端出来那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心中更是焦急不安。虽说日子也差不多了,可这女人生孩子不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吗?如今这一跤下去,那可真是更不好说了呀!看着脸色凝重的李渊,大家都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要知道,连皇上自己的孩子出生她们都没有见过他有如此的神情。
而上座的李渊,一双深邃的眼直直的盯着墙上窦氏的画像,心中却是暗暗的默念着:夫人,我知道这是你最为盼望诞生的一个孙儿。你若是在天有灵,可定要保佑盈儿母子平安!
此刻的李世民象是有些呆了。这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结果却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害她摔了一跤。听着内殿中渐渐嘶哑的叫喊声,每一声似都撞在自己心上一般。
望着窗外渐渐向西滑落的暮阳,内殿终于传来了婴儿清亮的啼哭声。众妃们抬眼看着皇帝,在确定他松开了紧锁的眉头之后,这才如释重负的舒了长长的一口气。
拨开了从内殿退出来欲要回禀的几个御医,他急忙就冲向了殿内妻子的榻旁。
“盈儿!”看着妻子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他伸手拂开贴在她脸上被汗浸湿的一缕发丝轻声一唤,仿佛害怕稍大的声音就会惊扰了她。
她睁开微闭的双眼,转头看向了一旁宫女正在包裹的孩子。“父皇和姨娘们还在外头,把孩子抱出去吧,好让他们安心。”
“你……不要紧吗?”他担心的看着她,却见她疲乏的脸上仍是淡淡的浅笑,
“我没事,歇会儿就好了。”真的是很累,身体就好象是被碾压过又拼凑了回来的感觉。活了这么久,她就没有感觉到这样的累过。
合上双眼,来不及看一眼孩子、她便沉沉的睡去了。
睁眼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觉得外头好象都已经黑透了。他探过脸,在确定她已经睁开双眼之后,这才松开了纠结着的眉心。
“你总算睡醒了,可是把我给吓住了!”
“我睡了很久吗?”她疑惑着,好象不过才一觉而已,她的一觉可从来没有超过过四个小时的,难道这回真是累惨了吗?“扶我起来。”
李世民握住她递出的手,在她身后垫好了褥子,却仍是心有余悸的说着,“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我多怕你有什么事、叫御医来诊过了好几次,他们却只知道说你只是太过劳累……你要再不醒过来,我都想要拿刀砍人了。”
辛盈轻笑出声,扭头看了一眼诺大的殿内,却没有见到孩子的踪影,遂就微拧了眉心看他,“孩子呢?”
“他呀,可是闹得很呢。吃饱了还不肯睡。画儿怕他吵你,抱了在外头殿里吧。”他说着便回头吩咐一旁的宫女去外头叫画儿抱孩子进来,自己又端起了桌上的粥来喂她。
第一眼看见孩子,辛盈也说不清楚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初为人母,她该是高兴的吧,可是心里、却总是有那么一丝的担忧缠绕。望着怀中一双深黑乌亮的眸子,这就是做了十几年太子最后却又被废掉的太宗长子么?承乾!是因为自己教育的问题吗?还是……这本就是皇室长子的命运呢?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选择留下,那么或许这一切就都不会是这样了。可……他似乎没有给过自己选择的权利……
满月之期,秦王府摆下了隆重的满月庆典。可就在大家兴高采烈的为秦王长子满月庆贺的时候,宫里却传来了齐王弃晋阳而逃的消息。于是,收复晋阳的担子便又落在了还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当中的李世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