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深秋,在陕西征平了薛举之子薛仁杲,李世民拔寨凯旋回朝。刚刚行至囱州城外的时候,哨马来禀说三日前因受王世充压迫而降唐的魏公李密,此刻正受了李渊的皇命一路往北来迎接自己。
李世民翕动着唇角,顿时就想起了辛盈那肿胀不堪的容颜。哼,什么他都可以不记,但是这个仇,他可没有办法让自己忘记。且,刘文静突然被告谋反下狱之事,也让他对父亲有了更加之深的猜疑。既是父亲让他来的,那么,他觉得就必须做些什么……
站在囱州城门口的李密,自是不能忘记当初意欲羞辱他王妃的事情。都说这李世民心机颇深、有仇必报,那一桩事情定是会让他对自己心存芥蒂,“当日我酒后失德冒犯了秦王妃,秦王定然对我有所记恨,一会……若是见了秦王,可叫我要如何作答啊?”
一旁的祖君彦当然也是清楚当日之事的,而且这三日以来,他也听说了秦王妃不但深受着秦王的宠爱,就连李渊对她也是信任有加。否则他也不会让他们行至囱州来迎接秦王,怕的也是秦王会记着当日之事吧?
微敛眉色,他就沉下脸去,“虽说主公当日对秦王妃有所冒犯,但那毕竟还是相互为敌之时;况且,这秦王应该也是宽宏之人,相信他断不敢私自加害于主公的!”
两人正商议间,只见数声喝道,一队人马就靠近过来。李密以为来者就是秦王,忙就与众人恭敬的垂头站立于两侧。却听面前一声低笑道,“魏公不必如此惊慌,我是长孙无忌,你们若是在此迎接秦王的,站此等候便是!”说完挥手而去。
李密心内懊恼,明知是李世民故意命人装扮来羞辱自己,可若是就此气愤而去,怕后面的日子更是难熬。谁让自己当日被那单雄信气昏了头,竟然跑去冒犯了李世民的妻子呢……
正在悔恨懊恼之时,又见一队人马排列过来,前面的旗上晃眼的绣着诺大的‘秦’字。想着认为这一回总就该是秦王,遂忙着躬身下去,又听马上两人笑道,“魏公辛苦了,我乃李靖,殿下还在后面,你且小心站着就是。”
李密听了,顿觉满面的羞惭。等到那人马过去,不觉就摇头深叹,“没想我李密今日竟然屈于人下耻辱到这般田地……叫我还有什么脸面再立于这天地之间!”
说完抽了佩剑竟欲自刎。身旁的祖君彦见这状况,忙就上前伸手夺住,
“主公不必如此,还需忍气吞声才是……”
正在说着,秦琼领着一群瓦岗旧将簇拥了李世民已停在面前。“魏公莫怪,秦琼失礼了。”
李密抬头看见中间马上一身黑甲的李世民,冷淡了容颜正眯着一双俊眸盯着自己,那深沉的光线犹如一道寒冷的剑光一般、刺得他心中倏然一抽,“李密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李世民也不说话,就只那样直直的瞪他。望着李密如此恭敬的俯下身去,眼前似乎就出现盈儿当日的憔悴神色,不觉之间心中怒火上升,一伸手捞起悬在马侧的弓箭,兜满了弓弦就对准李密。
李密刚刚抬起了眼偷偷的望他,谁知竟看见李世民如此一副架势,顿时便吓得跪倒在地。
看到李密如此的情形,他嘴角勾出浅淡的弧度,便收回了手中的弓箭,“想你李密也有今日,本是该赏你一箭以报王妃当日所受之苦,怕又牵累了大家,暂且就饶了你的性命!不过,你最好可以记住这欠我的一箭。”
话毕就扯开了手中的马僵而去。
秦王府内,辛盈微闭着双目靠在树阴下的软榻内,感受着腹内胎儿的阵阵跳动。从她为了元霸差点杀掉李元吉的时候开始,他就总是时时的叮嘱她不能乱动要多吃多喝,安静的在家休养。
小竹同画儿两个,每天也都是这样那样的炖品不停的端到她的面前,更是把她当成瓷器一般的护着不让她动一针一线,还说的什么针线、剪子、刀剑之类的东西对胎儿不吉利!她无奈的笑,调侃说她们还真是什么都懂了。可两个丫头根本就不在意她那调侃、依然那样我行我素着不允许她随意的乱动。所以这几个月下来,她那脸已是明显的圆润了一大圈。
轻轻的走到妻子榻旁,李世民看了一眼她圆润的面庞,小心的在一侧蹲下。盯着她圆鼓鼓的肚子,他嘴角勾勒出温淡的微笑,便将手放到了她融起的腹部。
辛盈睁开眼,看着他满足的将脸贴向自己的肚皮,不禁轻笑,“听见什么了吗?”
“嗯,在叫爹爹。”他抬眼看向妻子,声音柔和的问她,仿佛害怕稍一大声就吓坏了那还未出生的孩子,“他会动了吗?”
“是啊,可是好动得很,怕是在里头练功呢,出来就可以帮你打仗了。”她的话引得他失声而笑,继而微微点头就又看向她的腹部,
“那感情可好,有了你在爹的身边,就不用你娘整日的担心忧劳了。”
“不担心才怪呢!”如今只有他一人就让她操心万分,再带上了儿子,那她不得整日的把心提到嗓子眼、稍一轻咳就给吐了出来?
三戏李密!听到小竹跟她将这话的时候她真是不大愿意相信。虽然很多人说他手段狠辣且是记仇,但她从没觉得他小肚鸡肠,他在她心里一向就是宽宏、大度的,没想对这李密他之事他竟是这样的计较。或许那是因为她的缘故,可若只是为此,那么他的爱也就太过霸道了些;所以她想他的此举必定还有其他原因。
她微笑着轻轻摇头,“听说李密来囱州接你,你却戏弄人家了?”
他一低俊逸的眉眼,一副理所应当的得意之色,
“谁让他当日连你的主意都敢打?我没一箭射死他,已经算是对他够客气的了。”
“是吗?我都不知道你还这么小心眼呢!”她打趣的笑着,就抬头看他,“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他去囱州是父皇的意思,你是不是因为刘文静的事情而故意做给父皇看的?”
李世民微微一楞,抬头看她之时却是摇头浅笑着,“哎,你怎么就象是我肚子里的虫子呢?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以后可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