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也不要铭铭了吗?”
月色朦胧的夜里,他跟在何筝身后,明明已经泣不成声,却还不停地问,固执的想要得到答案。
“姐姐,是不是铭铭做错了什么事,让姐姐生气了?”
“姐姐,你好久都没理我了,你理理我好不好?”
何筝转身看着钟启铭,她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揪住了,让她难受得眼眶发红。
这是一直跟在她身后跑的“妹妹”啊!
可是,为什么?大人的事,为什么要让她们来做选择?
铭铭一直很乖,很听话。他学习成绩也很好,从不捣乱。虽然时不时会受到同学欺负,但是他本身是没有错的啊!
何筝眼里的泪水“吧嗒吧嗒”掉下来,她仿佛又看到因为自己爸妈不在家,她没有饭吃的时候,铭铭会带她回家,给她煮面。小小的身影踩在凳子上,摇摇晃晃的忙碌,只为让她不饿肚子。
她想起自己每次帮他出头,打跑那些欺负他的坏孩子时,他总是眼睛红红的看着自己,给自己吹伤口,明知道没有什么用,还是不停地吹着。
这么好的铭铭,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母亲!
何筝一边哭一边对铭铭说:“你回去吧!别跟着我了。你没错!谁都没错!是我的错!”
说完不顾铭铭的哭喊,转身跑回了家。
小浪花对何筝说过,如果你继续和钟启铭一起玩,那么,我们就不再是朋友。
小浪花有错吗?能怪他让自己为难吗?
要怪,只能怪命运喜欢猝不及防的给人们开玩笑。
她和小浪花,还有铭铭,原本是那么要好的三个小伙伴。小浪花靠谱,她爱到处去玩去疯,铭铭则是安静的陪着她,她想去做什么,铭铭都会说好。
不知道是从哪一天起,岑浪忽然对铭铭异常抵触。每次见到铭铭,总会对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然后接着就开始对他各种冷嘲暗讽,指桑骂槐。
岑浪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浑身都长满了刺。为此,何筝跟岑浪吵过好几次架,吵到最后,岑浪总会先低头,跟她道歉。
饶是何筝性格大大咧咧,神经大条到粗如麻绳,也察觉出了不对。她收起了到处撒野的疯劲儿,天天跟着岑浪身后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跟着跟着,何筝就发现岑浪不爱学习了,每天上课就走神,作业也开始交得拖拖拉拉。她甚至发现讨厌打架的岑浪,居然开始打起架来!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何筝决定要弄清楚!胆子大如斗的她,当即就跟她老爹说:“老爸!我去岑浪家借住几天!”又怕老爹会不准她去,说:“你和妈妈不在家,我也是在岑浪家住的!我想岚阿姨了!我要去!”
老爸挥挥手,让她赶紧去,免得像小蜜蜂一样嗡嗡嗡的叫唤。
于是何筝就发现了岑浪的秘密。
她得到自家老爹的同意,立马麻溜的收拾自己的书包,去了岑浪的家——他家里有何筝的生活用品,说要去住,人到就行。
当天晚上,何筝撒泼打滚样样使全,才钻进了岑浪的房间。
岑浪觉得他和何筝都大了,不可以再像小时候一样睡一起。
“有什么关系!我睡床尾,又不跟你一边!而且,小浪花!你有事瞒着我,还不告诉我!你还当我是好哥们儿吗?!”
岑浪:……
这人简直都不能按常人来理论!她还当自己是女孩吗?!看着何筝利落的短发,和那晒得跟非洲小朋友一样的肤色。
岑浪已经无话可说。
何筝得意的爬上了床,对岑浪道晚安,然后……秒睡了!
岑浪,岑浪又是一阵无语。
半夜的时候,何筝迷迷糊糊听到了响声,她使劲的眨着眼,让自己清醒。
房间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何筝屏息静听,听到了争吵声:
“你什么意思?!”这是岑浪爸爸的声音。
“就是字面意思!我们离婚!”这是岚阿姨的声音!
“你别无理取闹!”
“岑慕阳!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吗?呵!别让我把证据摆出来,到时候谁脸上都不光彩!”
何筝眼睛瞪大,心里咯噔一下,她朝岑浪看去。
黑乎乎的房间里,看不清任何东西,岑浪的呼吸声都极低,就像整个人都不存在一般。
何筝心里一慌,她起身爬了过去,爬到岑浪身边,发现他把自己闷在被子,无声无息地发着抖。
他在哭!
何筝立刻伸手将岑浪连人带被子一块抱住,和他一起听着大人的争吵,一起承受即将可见的未来。
外面的声音渐渐低了,隐约听到“孩子”“小三”等字眼。
何筝一夜没睡,她从不知道,岑浪忍着不说的事,是来自于他的爸爸妈妈。
可是,这和铭铭有什么关系?铭铭也没有得罪岑浪啊……
没想到,过几天,在一个偶然的时机下,何筝就发现了岑浪那样对待钟启铭的原因。
知道了真相以后,她震惊了!她觉得她没办法再像从前一样对待“铭铭妹妹”了。
何筝心里非常难受,因为她最终选择了小浪花,把她的“铭铭妹妹”给抛弃了。
钟启铭是何筝儿时的遗憾。在他搬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甚至有时在梦里,会梦见铭铭又回来了。等到惊醒后,一抹眼角,经常是湿漉漉的。
现在钟启铭就站在她面前,他长大了,甚至比她快高出一个头,加上离别的时间太久,她对他的陌生感越来越强烈。
何筝忍不住退后一步,她看着钟启铭长开了的精致眉眼,一言不发。
能问什么?问他这么年过得好不好?
他如果过得好了,那岑浪呢?
毕竟,他这些年拥有的,是从岑浪身上夺走的……
钟启铭看着何筝跟他拉开距离,眼睛瞬间就红了,他喉咙干涩,哽得厉害。用力握紧双手,他勉强压下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轻轻的对何筝说:
“阿筝,我……我回来了。”
何筝静静看着他,没有言语。
“姐姐,你能不能,别不理我?我现在一个人住,如果你不理我了,我……”
何筝看着钟启铭停顿了一下,闭了闭眼睛。那一晃而过的泪光让何筝心里的难过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何筝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小的像是对自己说:“没有不理你。”
说完后,何筝急忙转身,抬腿就走,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她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我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
钟启铭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眼中泪水未干,嘴上却是已经笑开。
相处的那几年里,他早已知道,何筝最是容易心软。不急,他不急。
第二天早上,何筝进到教室,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后,就看到自己的书桌里放着一瓶旺仔、一袋小笼包。
她转头去看岑浪的座位,没有人。
现在还没上早自习,班上的人寥寥无几,更别说爱睡懒觉的岑浪了。毕竟暑假安逸了那么久,现在骤然要每天5:30到教室,连她,都是老爸揪着耳朵叫了好几遍才起来了的。岑浪更不用说,不拖到最后一刻,肯定起不来。
她环顾四周,看到钟启铭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看书了。
像是感觉到有人看他,他抬起头,对上何筝的视线,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她手里的早餐,无声说了句:快吃!
何筝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动作,等回过神来,又看到钟启铭对她笑了笑,忙点点头。
她刚吃完不久,林冰就来了。
何筝顿时头皮一紧,飞快的把昨晚写好的练习找出来,摊开放在林冰的桌上。
林冰检查着她的作业,拿笔的手不停的把她写错的地方画出来。
何筝:……
林冰把笔一放,也不说话,就盯着何筝。
何筝瞄了眼错题,心里暗暗叫苦。错的全是昨天讲过的,至于她为什么会做错……不管怎样,错了就是错了!
林冰的声音冷得如同掺了冰渣般:“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明天你的作业要是还是这样,你也不用再问我了,我没时间教废物!”
何筝立刻保证,一定认真!绝不敷衍!
林冰绷着脸,哼了一声。
“嘴上答应得再好听也没用,没有实质表现,就别怪我说话不留情面。”
今天的何筝也是努力学习的好学生呢!TAT
专注于学习的时候,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溜走。
离月考越来越近了,何筝每天都被大堆的题给淹没,根本没心思去想别的,光是应付林冰的抽查,已经让她苦不堪言。
期间黎阳也来找过她,每次都是看到她奋笔疾书的模样,黎阳感慨地摸了摸她的头,有时会拿出一排酸奶给她,或者和岑浪说几句话,就又回了自己班。
这日,何筝又早早地来到教室,习惯性一坐下,手就往书桌里掏,意料之中的摸出早餐。她弯着嘴角,转头对早已看向她的钟启铭笑了笑,又摇了摇手里的酸奶,表示自己会喝完。
钟启铭赞许的对她点点头,忽然觉得后门有着异样,他偏过头一看,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只剩嘴边还维持着微笑。
岑浪靠在门边,正冷冷地盯着他。
钟启铭不在意的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的书。难道岑浪还会在这里揍他一顿不成?!他心里“呵”了声,岑浪可不是这么没品的人。
岑浪今天心情本来挺好,不然他不会一大早爬起来,想着何筝努力的坚持学习快一个月,就绕道给何筝带了陈记的早点,快要结账的时候,又另外买了份,准备给黎阳。
将早餐送去给黎阳后,他上到自己班,在后门就看到何筝举着牛奶对那小子笑。
岑浪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响,无名怒火烧的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就要冲上去把姓钟的揍一顿。
岑浪拼命忍住冲动,心里一直默念着“冷静!冷静!冷静!”
我艹!冷静你妈!
钟启铭母子二人,大的破坏了他的家,使他的父母离异。小的夺走他的爸爸,让他从小就一个人过。
现在,这狼崽子又回来,向他的小骗子下手了?!
岑浪不断吸气呼气……不能发火,不可以发火,会吓着何筝。
他慢慢走进教室,缓缓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对正在背单词的何筝说:“筝筝,我给你带了陈记的早点。”
何筝听到声音一回头,看到岑浪递过来的袋子,笑容就露了出来。她立刻把袋子接过去,嘴里还在念叨:“啊!是鲜虾饺和蟹黄烧卖!我想吃好久了!啧!谢啦小浪花!”
岑浪看着她的笑脸,心情稍稍有些好转。他对何筝说:“你还记得你跟我打赌的事吗?”
何筝拿出一个烧卖就往嘴里塞,闻言鄙视了他一眼,那意思是:我还比不过你?!
接收到何筝的白眼,岑浪的心情这才平静下来,他盯着何筝,一字一顿地说:
“你如果输了,我要你离钟启铭远点!”
他看着何筝愣住的脸,终于笑出声。
何筝,答应过我的事,你最好不要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