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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春愿(一)

岑浪站在13层的阳台上,抬头仰望天空,幽黯的夜空里不见明月,星星也寥寥无几。他又低头往下看,这座城市的灯火银河如此璀璨。曾几何时,自己家也属于这银河中微小的一点,如今也只剩黑洞洞的一座空房留给他。

钟启铭会来给老头子当说客,他一点都不奇怪。当年老头子和老妈离了后,不顾爷爷奶奶的反对,急急忙忙地就搬离了本市,把他丢在这里,现在又想来演父慈子孝?这个家需要顶梁柱的时候,他在哪儿?他对钟启铭那么疼宠,让那兔崽子彻底当他儿子不就好了?现在又何必做这样的姿态。

他把手里的烟放在嘴里叼着,摸出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吐了几个烟圈,心里轻笑。不就是没爸也没了妈,还能活不下去不成?

一支烟很快燃尽,他将烟头摁灭,随手丢进垃圾桶,转身走向包厢。

推开包厢门,岑浪发现里面的人全围着茶几坐成一个大圈,每人手边都放了两瓶酒,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正兴奋地高声说着什么。待他走近了,看见茶几上摆着的扑克,才知道他们在拼酒。

岑浪:!!!

他眼睛立刻在人群里匆匆扫过,找到何筝,看到她时心里顿时“噌”得升起了火——她正举着酒瓶往嘴里灌酒,连酒杯都不要了!

岑浪面上一寒,几个大步就走到何筝和黎阳中间坐下,一手夺过了她的酒瓶,一手在茶几上扯了面纸塞她手里,也不等她说什么,直接对众人说:“何筝的酒,我替她喝了。”说完就抬手把酒瓶里剩下的酒一口气给喝了个干净。

众人一开始被他忽然出现的一连串动作给惊了一下,后来回过味来,又开始七嘴八舌的叫好起哄:

“不愧是岑哥!”

“何筝说她能替今晚的寿星喝,现在来了个更名正言顺的!哈哈哈!岑哥给力!”

“岑浪啊!你要替也行!寿星喝一杯,你得喝三杯啊!想护女朋友,你要拿出实力来,不然我们可不服哈!”

“就是!就是!”

黎阳一看岑浪出现,心里松一口气,听到他们的话,心又提了起来,她着急的拉了拉岑浪的衣角,等他看过来马上说道:“你…别勉强,千万别喝多了。”

岑浪对她笑笑,让她放心。然后当着起哄的几人,把喝光的酒瓶倒过来晃了晃,勾起嘴角说:“来吧!谁喝还不一定。”

他对面一个推了个平头的男生爽快的笑道:“可以啊!我们班花的男朋友果然霸气!来来来!继续继续!”

何筝握紧手里的纸巾,气鼓鼓地瞪着岑浪,这白痴连她都喝不过,现在还替她和黎阳喝?他是刚出去的时候被门夹了头吗!?

她愤愤地扭过头,不想看到这煞笔,回想他刚刚那样子,简直伤眼!

坐在钟启铭旁边的李谨钰把牌洗了洗,开始新一轮发牌。

游戏规则很简单:每人五张,其中三张要凑成十,就成“牛”,剩下两张如果也能凑成十,那就是“牛牛”,基本稳赢,剩下两张不能凑成十,那就两张加起来比点数。如果五张里的任意三张怎么凑都不能成十,是“无牛”,只能跟同样凑不成十的人比最大的那一张。花牌也算“十”,如果出现几个人都是“牛牛”,就比花色,“五花牛”最大。

岑浪缓缓翻开自己的牌:黑桃10,红桃9,方块A,他挑了挑眉,又接着翻,后两张分别是一张梅花J、一张黑桃K。他的是“牛牛”。

偏头看了一眼何筝的牌,见她的牌里有“牛”,后两张加起来是十七,何筝“牛七”,运气好,她也不用喝。他又转头去看黎阳的牌,一看就知道这一局他要喝,黎阳就没“牛”,五张里最大的是黑桃Q。

他暗暗做好准备,把酒拿过来放自己手边,结果等全部人一开牌,居然是陆则喝——他也没“牛”不说,最大的还是张红桃9。

陆则坐在钟启铭身边,一开牌后,他就利落地拿起酒也一口气干了,放下酒瓶后,他靠坐在沙发上,看着黎阳,又看看岑浪,嘴边挂着的微笑慢慢落下来。

岑浪刚刚从一进来到喝完酒的神态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这小子以为是何筝被灌酒,二话不说就帮着喝了,女友就在身边坐着,也不问问是什么情况,可真做得出来!

黎阳……黎阳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吃碗里看锅里的混球当男友!更别说他是学渣,而且风评奇差!她身边那么多男生,哪一个不比岑浪优秀?!

陆则深呼吸,压下心里隐隐的烦躁。接过了李谨钰发来的牌。

十来个人拼酒拼到快十二点的时候,除了何筝和黎阳、林冰被气氛熏得面色微红之外,其他人都喝了不少水果酒。

尤其是岑浪,他脸色正常,别人看不出,坐在他身边的何筝却一眼就发现他的眼神已经有些发愣,动作也开始迟钝。她心里叹气,今晚又要跟老爸编借口了。

她拿出手机,给老爸发了条报备信息:黎阳生日,要等12点吃蛋糕,太晚了就在黎阳家里睡。

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多分钟。何筝把茶几收拾干净,把蛋糕摆好,插上蜡烛。给同学们打招呼,准备给今晚的寿星唱生日歌了。

陆则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等视线清楚了,去点歌屏幕点了《生日歌》。看着手机卡着时间点好蜡烛,就站在一边微笑看着黎阳。

零点到。

黎阳和岑浪被拉着站在蛋糕看前,她在朋友的歌声中许下了愿,吹灭了蜡烛。

吃过了蛋糕,岑浪就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目光直直地看着面前。别人跟他告别,他也不回应,幸好大家都喝得有点上头,没太在意。

黎阳留下来陪他,何筝和林冰把同学们各自叫好车,再三强调一到家要报个平安。陆则本想留下来帮忙,被两姑娘给劝了回去——他自己也喝了不少。看着几人上车离去,她们才松口气。

何筝拉着林冰的手对她说:“你先回去吧,这么晚了,辛苦你了。”

林冰抬抬下巴,说:“上面那俩怎么办?”

何筝心里吐槽:人都醉了,当然是想办法弄回去啊!还能怎么办?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事,岑浪没醉,他可能有些累了,你放心吧。”

林冰怀疑的看了她一会儿,看不出什么,点了点头,伸手招了辆车,上车之前又交代何筝:“有事给我打电话!”

何筝感激的点头,表示一定会的,站在路边目送林冰上车回家。

岑浪脑子里好像有支乐队一直在唱摇滚,吵得他无法思考。他忽然又发现一切都开始不对劲了起来,眼睛沉得睁不开,手脚好像被醋泡过了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力。他依稀记得自己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怎么就回到了自己家,只隐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想靠近这个让他心安的味道,心里又响起了个声音:不行!不能靠太近!

他心里烦的不行!为什么不能靠近!他就要靠近!

他费劲的睁开眼,恍惚间感觉眼前好熟悉,就像他小时候经常和某个小骗子一起去上学时,路过的那个花园。

花园的旁边有一张吊篮,小时候的他和筝筝最喜欢坐在吊篮里,靠着软绵绵的抱枕,晒着太阳,一直晃啊晃,晃到太阳下山。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花园边,看着一大片一大片漂亮的花,在花瓣儿上停了一只筝筝很喜欢的蝴蝶,小岑浪站在原地默默的想:要是他抓到了蝴蝶,筝筝是不是就会出现?

蝴蝶好像知道他的企图,见他走过来,就拍着色彩斑斓的翅膀飞远,见他不走了,也跟着停下来。

小岑浪又急又气,连只蝴蝶都欺负他!他转身回到花园边上,往柔软的吊篮里一躺,躺了一会儿,他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小骗子,筝筝,何筝!你到底在哪里?我一个人……很害怕。

小岑浪抱紧怀里的抱枕,想寻到那让他安心的气息,他把头埋进去嗅了嗅,发现抱枕的气味不对,瞬间就把怀里的抱枕给放开,自己缩在吊篮的一边,眼泪掉得更凶了。

小骗子,快出来好不好?小浪花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小浪花的爸爸和妈妈都不要小浪花了。小浪花只有你了。

黎阳不放心岑浪,和何筝一起把岑浪扶了回来,到了岑浪的家,岑浪就直接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何筝到厨房给他煮解酒汤,黎阳就在沙发上坐着看岑浪需要什么。

没想到岑浪他忽然坐起来,一下子就把自己给抱住了……

……

直到黎阳忽然被推开,她眼里羞涩震惊还久久不退,脸上更是像要自燃了一样。

她看着缩在沙发上的岑浪,心里的幸福感快要溢出来了。她伸出手把他的刘海给撩起来,想看看他的睡颜,手上一凉。意外碰到了他的泪水。

黎阳一惊,她轻拍岑浪的胳膊,轻声喊他:“岑浪?你怎么了?醒醒?岑浪?”

岑浪一动不动地躺着,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黎阳着急的站起来就跑向厨房,想把正在看火的何筝拉了出来,她语带惊慌:“阿筝!你快来看看岑浪怎么了?”

何筝连忙把火给关了,走到客厅沙发前,看着岑浪把自己团成一团的睡姿,心里猛地泛起了酸涩。她对黎阳说,“没事,你去看看那个汤,等下给他喝了他也能舒服点。

黎阳担忧的看看岑浪,点点头,就去了厨房。

她蹲下来,在岑浪耳边轻轻地说:“小浪花,我是筝筝!我在!”

岑浪睁开眼,转过身把何筝的手紧紧拉住,他的眼角泛红,因为流过泪,显得清澈又脆弱。

他定定的看着何筝,猛的把自己的脸埋进了何筝的手里,将所有的心里想说的话都印在了她的手心里。

筝筝,你知不知道,我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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