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奚佑安深沉的回道“好”。
说什么喜欢她也只是为了取得她的信任,按照辈分,悠然算是他的“祖宗”了,他怎么能跟她相爱呢。既然她是这样认为的,奚佑安也懒得解释了,随她怎么想吧。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无事就钻研破译密卷。
在查阅了众多重镇司典籍文献之后,终于将当年的案情大致还原。
多亏了这份密卷,悠然这才知道当年朝晖阁谋逆案始末。
二十几年前的朝晖阁,在掌门水秋湖,圣光大长老文非鸣的带领下,一跃成为江湖第一大门派,门派弟子遍布北渊国,成为了朝廷不容忽视的力量。但不知怎的水秋湖答应了朝廷的招安,还嫁给了当时主管招安的吏部尚书都事高莫先,本是皆大欢喜。但只过了不到两年时间,就出现了朝晖阁勾结韶国,杀害北渊国朝廷命官,意图颠覆朝政的谋逆案。
主审此案的是沈太后的兄长沈廉诚,因为有现场的物证——朝晖阁银针暗器“吉光凤羽”以及高莫先的供词。
于是朝廷颁布了一号绞杀令,被收编后的朝晖阁实力大不如前,毫无还手之力被重镇司绞杀殆尽,水秋湖逃脱。
几年后,重镇司找到了藏匿的水秋湖,水秋湖因寡不敌众,当下惨死。
其实悠然也问过很多次师父,当年的真相,师父总是不愿提及,就连报仇这件事,师父一开始也是不赞同的,师父常说阿娘不希望她报仇,阿娘的唯一愿望就是她活的悠然自在。可是在悠然心里,如果不报母仇,自己后半生哪里有悠然自在,不过是在浑浑噩噩的痛苦中度过。
如今再看这份沉甸甸的密卷,字字盛满血和泪,自己的阿娘,水烟萝的父母,皆是命丧于斯。
她现在等的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接近朝廷上层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等到了,太后要宴请官眷小姐,太后好热闹,最喜跟些晚辈子侄们亲近。
拜帖也送到了高府,指明要她去。这样的好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
进宫的程式复杂繁琐,各个官眷马车一早就在宫门口等候,由宫里的嬷嬷们逐一搜身,并讲授宫中礼仪。
悠然早有准备,随身的软剑并没有带,身上的武器也只有头上一枚玉兰花簪子,看似是簪子实则暗藏玄机,顶端的玉兰花形一扭动,就变身见血封喉的暗器。朝雨整日为她梳妆,也并未发现这个奥秘。
到了巳时,她们才顺利通过西元门,由几个年轻的宫女引导着到了太后宴请的临华殿。
悠然对宴席提不起兴趣,无非是珍馐万千,舞榭歌台。不过这些后宫女人们的“表演”却是异常精彩。
在座的除了太后,还有后宫的众妃嫔们,看得出个个都是宫斗的好手。奕洲宸没有皇后,这些宫妃里最得宠的还数谷尚书的长女惠嫔。
自然也就成了众矢之的,觥筹交错之际,瑾贵人和怡妃就明褒暗贬,看似夸她最得盛宠,实则说她背靠母家势力,受宠的不是她谷娉婷,而且他爹的兵部尚书头衔。
太后默默看戏,始终面带微笑,也不帮谁说话。看来太后也是对惠嫔十分不满了,那些嫔妃自然是看了太后的眼色,才敢这样绵里藏针对谷娉婷。谷家说白了就是奕洲宸一手扶植起来的势力,这几年他一直在多方栽培自己的力量,重镇司实力扩充数倍,朝中大臣也多次上疏要“还政于君”,太后是聪明人,又怎会看不清他的意图。
太后冷眼旁观这些妃嫔龃龉,倒是朝她就坐的方向看了两次,不多时太后跟前的内侍官过来传话,太后要她宴席结束来寿宁宫问话。
悠然心中大喜,总算有了跟太后独处的机会。
宴罢她跟着内侍官来到了寿宁宫偏殿等候,许久也不见来唤。
“大人,太后何时召见”悠然向内侍官问道。
“小姐稍安勿躁,太后多吃了几杯酒,这会子小憩片刻,等太后醒啦,奴马上来请”
悠然只得在殿内踱步打发时间,太后不喜铺张,凡是木具用的俱是金丝楠木,并没有用按照惯制的紫檀木。木材虽不是顶级的,但雕工和样式上却极其用心。陈设也是简单而考究,悠然被一幅五尺长一人高的画吸引了目光,这是一幅塞外秋山图,黄沙漫天,野草秋风,秋天的萧索扑面而来。只有天色明净而高远,一只雄鹰盘旋在空中。笔触老练精到,着墨巧妙,右下署着太后的印章。
悠然不禁看的入迷了,对这位太后平添了不少敬仰,坊间都道太后沈香儿是位奇女子,十五岁初进宫就得了先帝的厚爱,封了颖贵人,后先帝驾崩,临终托孤给年仅22岁的她,从垂帘听政开始,朝臣们对女子干政的非议不断,她靠着这股子聪颖和坚毅,生生改变了北渊国,改变了世人对女子的看法。她主张止战休戈与民休息,主动和周边邻国和解,贸易上互通有无,将一个因连年征战而民生凋零的北渊国,变成了现在大陆第一强国。
如今看到这幅图,悠然看到了太后的胸襟宽广,志不在这深宫庭院中。
若是生为男儿,想必也是雄鹰一般翱翔于天高海阔间。
正当她思绪纷飞之际,内侍官来报,太后传她叙话。
“民女高悠然,拜见太后”悠然恭敬行了礼。
“罢了,快起来回话,赐座”
太后精神很好,一点点摆弄着焚香炉,一点不似醉酒后的样子,依旧神色泰然,目光如炬。
“来,坐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悠然移坐到到太后身边的矮凳上,离太后只有两步远。
“悠然,这些年你在岭西谷过得好吗?”太后笑吟吟问道。
“回太后,悠然一切都好,只是太后您知道我在岭西谷?”悠然惊讶说道。原以为没几个人知道自己在外漂泊,没想到太后竟这样问。
“我自然知道,那时候你娘去世,我还去寻过你呢,后来知道你平安无事,也就放心了”
“我娘怕我回来遭遇不测,一直不让我回来”
“秋湖她,是个让人敬佩的女子,当初北渊国四处受敌,你娘她为了大局选择和朝廷休战妥协,一片碧血丹心”说着太后神情暗淡起来,陷入了遥远的思绪中。看着高悠然这七八分相似的脸,她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第一次见到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孩,那个女孩说的那句“女子也该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她到现在还记得她眼里的光。那时候的自己才十八岁,以为要在深深宫墙内苦度一生。
“太后,您相信这样深明大义的她,会做出通敌谋反的事吗?”悠然直视着太后问道。
“你都知道了”太后稍稍有些惊讶,语气很快恢复“不相信又如何,当时铁证如山,我就算有心帮她,也是无能为力”
“我不相信,我阿娘一定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会让她枉死”这话说给太后听,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
“悠然,我听说春日宴爆炸案你也参与了,念你是故人之女,我奉劝你一句,这件事你不要再掺和了,与你没有好处的”太后岔开了话题。
太后说的很平静,悠然却读出了背后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