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秋侯追逐小天意而去,小天意飞行速度极快,夜色里,伯秋侯脚尖轻点花台、梁柱、房瓦,施展轻功紧紧跟随其后。
那日他之所以会硬闯冰窖,除了林夫人言语中的暗示,还因为被链子拴住的小天意也一个劲地要往里冰窖里飞。
冰窖里寒气很盛,小天意一开始还似乎很有方向感,很适应,可没过多久,它也被冻晕了。
他与张往在里面完全没有方向感,走来走去也没发现远语先生的踪迹,最后也被冻晕。
话说回来,小天意越飞越快,眼见它就要飞入云天池上空,伯秋侯不得不阻止它,否则他将无法再追,水上漂这门技艺,他并不会。
他借着云天池旁的高大石块,一跃而上,飞扑而下,用宽大的胸部,罩住了正经飞的小天意,一把逮住了它!
抱着小天意回了云阳阁,心里盘算着几日之内必须再上云天池,或许老师已被林万贯转移到了云天池附近。
想想今夜有所收获,也有所遗憾。
第二天清晨,如花小言所愿,伯秋侯没有邀请她乘马车,她在雪中跋涉,马车踏雪而过时,丝毫没有停顿,除了张往有些内疚地望了她一眼。
晴天里突然下起了小雪,雪花飘落,停在花小言的发丝上、眉毛上、睫毛上,她成了冰花女孩。
她发誓,今后再也不上云天池!上来容易,回去太难,跟有去无回差不了多少!
待日落的余辉洒满山野,将花小言苍白的小脸映红时,林珑石乘坐的马车出现在她的眼前。
“花小言!”林珑石跳下马车,飞奔过来。
一把将满身雪花的她紧紧搂入怀中,难以控制地颤抖着。
昨夜,当他得知伯秋侯带着花小言外出,不知去了何处时,他着急地疯找了好一会儿,无果。
一气之下,就把伯秋侯心爱的小天意给放飞了。
他久久抱着花小言,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心境中。
花小言不愿被这么抱着,要推开林珑石,怎奈他抱得更紧。
因为知道大少爷是专程来接她的,只好温言劝道:“大少爷放心吧,我好着呢!”
“不,你不好,一点也不好。”林珑石撅着嘴说。
“大少爷这么抱下去,我才是真的不好。”
林珑石这才松开手,痛惜地看着花小言说:“没有人会笑话我们。我未娶,你未嫁,一切都刚刚好。”
花小言低声道:“并不合适。”
林珑石固执道:“一辈子很长,人是会变的。”
花小言疲倦地笑了笑,说:“如果我变了,那便不是我了。”
“不说了,先上马车。”他伸过手来,要搀扶她上马车,被她轻巧地避开。
虽然她很累,但上个马车还是没有问题的。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林珑石带着花小言回到了林府。
大夫人院里的皮姑姑正在林府南正门恭候着,一刻也没耽搁,就把花小言接到了玉翠堂。
晚上临睡前,花小言在翻着她的物件,这些物件都是皮姑姑安排人从藏书阁她的屋子里搬过来的。
她正在找那块可爱的脚板石,翻了三遍,也没找到。
于是她跑了出去,想回藏书阁取回脚板石,趁着夜里不易遇上伯秋侯。
她刚过玉翠堂的梅园,就听见有人在小声谈话。
她本无心偷听,可她们的谈话里提到了她的名字,她不由地停下脚步,隐在暗处。
听了几句,她就明白了,大夫人要在明早送她到莲花镇。
“可怜这丫头还以为自己有好运呢,明天就叫她知道强龙难敌地头蛇。”是皮姑姑苍老而低沉的声音。
“啊,”另一个人有些吃惊,声音里全是意外,花小言听出这是柳姑姑的声音,“明天什么时候?这是为什么呢?”
“估计得午后,”皮姑姑说,“明日午饭后,老爷会带大少爷出去,还是为迎接薄暮公主的事。至于为什么,估计是心情不好,要拿一个人出气。”
“不怕伯秋侯知道?”柳姑姑问。
“哎呀,她不是与伯秋侯闹翻了吗?昨夜兴匆匆地跟伯秋侯上云天池,也不知是她没从了伯秋侯,还是伯秋侯不满意她的表现,今天伯秋侯独自回来,把她扔在了云天池。听说她自己走了一天,到了傍晚,才遇上大少爷呢。对了,这丫头原来可是你的心头肉,我想着还是与你说说,免得到时你会埋怨我。到底咱俩是表姐妹。”皮姑姑说。
花小言诧异,从未听人说起柳姑姑与皮姑姑还是亲戚!
“那是过去了,现如今她翅膀硬了,怕是早把我给忘了。”柳姑姑说。
“唉,说到底,人老了,在年轻人的眼中,就不那么重要了,孩子啊还得是亲生的才亲。”皮姑姑叹道。
“这丫头是怎么得罪了大夫人啊?”柳姑姑问。
“这我也不清楚。咱俩在府里呆了几十年,早已习惯了阿谀奉承、照章办事、不问出处、不分对错。”
“嗯,是这理。我先回了。”柳姑姑告辞。
花小言吓坏了!
不禁想到伯秋侯,他一直在阻挠大夫人的阴谋,而她自己就跟中邪一般,一往情深地要扑进阴谋中。
玉溪只绣画,莲花镇则绣很多种类,衣裳、手绢、摆件等,可两者之间相距悬殊,莲花镇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怎么办?要找谁来救自己?
柳姑姑吗?柳姑姑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可以保证的是,柳姑姑一定不会落井下石,毕竟她还指望着她到南吉去帮忙找老相好。
还是得去晴明轩找大少爷,他一定会救她的。
当花小言行至玉翠堂的院门时,守门的两个姑姑拦下她时,她才知道,她根本已成了瓮中之鳖。
柳姑姑从皮姑姑那得了消息,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去找伯秋侯。
为什么不找大少爷呢?因为她觉得大少爷镇不住大夫人。
至于昨晚伯秋侯与花小言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柳姑姑想,可以见机行事。
如果伯秋侯真是怒了花小言,不肯施救,那再掉过头去找大少爷也不迟!
总之,在营救花小言这件事上,她必须不遗余力。那个也许仍在南吉的老男人,她已等了太久,她怕自己等不到,最近她总觉的身体大不如从前。
伯秋侯十分诧异柳姑姑要见他,原想不见,但转念一想,又问张往:“她说了什么事吗?”
“只说有要紧的事,拖不过今晚。”张往小心地说。
他也不知道伯秋侯与花小言到底因什么不痛快。
他在林府里待了段日子,八卦的事情没少听,所以知道柳姑姑和花小言走得算近。
伯秋侯略微思量,方才道:“见。”
柳姑姑迈着急促的小碎步上前施礼道:“伯秋侯。”
看着她着急的样子,伯秋侯判断花小言一定出事了,心里一紧,问:“花小言怎么了?”
见伯秋侯这等语气,柳姑姑放心了,她不紧不慢地答:“伯秋侯,大夫人明日午后要将花丫头送往莲花镇。”
“莲花镇?”伯秋侯问。
“是,有去无回。”柳姑姑道。
“怎么讲?”伯秋侯微微皱眉问。
“这些年,林家村的富豪送往莲花镇的丫头,从来没有回来过的。”
“岂有此理!毒妇!”伯秋侯愤然道,手中的茶碗重重放下!
见此情形,柳姑姑倍感欣慰,也为自己的准确择选,感到得意!
伯秋侯稍稍平复心情后,才对柳姑姑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吧。”
待柳姑姑走了,他吩咐张往:“去请林凤溪。现在。”
“这是?”张往小心地问。
伯秋侯不答。
不一会,林凤溪就面带娇羞之色地进了藏书阁正厅,并且自作主张地把门合上,将张往拒之门外。
今日,林凤溪格外高兴,原由当然是伯秋侯与花小言闹翻了!没想到,临了夜,还有惊喜!伯秋侯居然夜传自己来藏书阁!
她问张往何事,张往吱吱唔唔,答不上来!
呵,一定是他难为情!
只是伯秋侯这位置没选好,应该选在后面的寝阁,才更相宜。
“伯秋侯,我来了。”林凤溪款款走向伯秋侯。
绕过书桌,停在伯秋侯的侧边,轻挑地拿起伯秋侯书桌上的一幅画像,问:“这是谁呀?”
“薄暮公主。”伯秋侯不动声色地答。
他虽有些意外林凤溪的举止轻挑,没有礼数,但他毕竟有求于她。
画中的薄暮公主,鹅蛋脸,桃花眼,极尽柔媚。
看得林凤溪心生妒意,她轻轻地放下画像,指尖轻搭伯秋侯的宽肩,酸酸地说:
“伯秋侯这才与花小言一日不合,就换了副心肠啊?又是南吉薄暮公主,又是我的?”
“本侯想跟你说的是,明日午后,林夫人会把花小言送往莲花镇。”伯秋侯说着摘开林凤溪的指尖。
林凤溪这才警觉自己会错了意,赶紧的转到书桌对面,向伯秋侯施礼道:“凤溪不明伯秋侯之意。”
“你兄长,急急地上云天池接花小言,你难道感受不到他的心意?莲花镇又是什么地方,你不明白?”伯秋侯绕着说。
林凤溪没有马上答话,而是慢悠悠地走到宽椅前,以一个非常媚态地姿势坐下,秋波盈盈地看向伯秋侯,他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不过她想,他只是强装镇定,心里也许早已波涛汹涌。
“伯秋候,您也知道我与大夫人不合啊,再说了,这事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哥哥,或者您亲自出马?”
伯秋侯露出点笑意,拿起薄暮公主的画像,端详着说:
“我是好意,念在你们兄妹情深告知你。至于你办是不办,于我并无关系。”
“也是啊,依画中所示,薄暮公主的确要比花小言美丽许多,就似一朵牡丹与一朵苔花相较,谁胜谁负,一眼就能明白。”林凤溪悠悠道。
“凤溪小姐又自喻是什么花?”伯秋侯很有耐心地与林凤溪绕弯子。
林凤溪微微一笑,答:“玫瑰花。黑玫瑰。”
伯秋侯点了点头:“还算贴切。”
林凤溪眼睛滴溜一转,计上心头,柔柔道:
“这样吧,伯秋侯既然传我来,心中自然并未全被牡丹花占居,那么我这朵黑玫瑰就斗胆向您讨个好。”
“说。”伯秋侯很爽快。
“明日傍晚,我若顺利从莲花镇带回花小言,伯秋侯就在众人的面前,献一支玫瑰花给我,可好?”林凤溪娇滴滴地问。
伯秋侯觉得林凤溪提出的交换条件根本算不上条件,他倒是很想答应,只不过暂时没法答应,他淡淡道:“这时节,没有玫瑰花。”
“那,伯秋侯就亲手送一枝冰雕玫瑰。”林凤溪脑子转得奇快。
伯秋侯很轻松地答应道:“可以。”
“那好,明日伯秋侯等我凯旋!”二小姐十分愉快地起身。
又想起什么,又坐了下来,问:“我突然有些饿了,想吃几块点心再走,伯秋侯不介意吧?”
“不介意,尽管吃,这些点心本就是林府大厨房送来的。”
伯秋侯很清楚林凤溪的小算盘,她不过是想与他共处更长的时间,以期引起别人的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