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夜灯很明亮,书房里的主仆二人毫无睡意。
“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今日纪官员怎么会与南官员他们一同来了府里?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来府里。”竟允站在书桌前想了好一阵,才决定了该问还得问,不然晚上睡不着。
太子手中虽执着书,其实心思并不在书上,此时竟允一问,他干脆将书往书桌上一掷,不看也罢。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缺些谋略。父皇不许皇子身边有谋士,可说来说去,皇权的斗争,无谋何以斗?南官员他们三人都是我们这边的,但我们还需要有新鲜的血液啊。”庄旭太子道。
竟允茅塞顿开:“还是主子考虑周全。”
庄旭太子“嘿嘿”一笑,继续给竟允讲解:“今日在承星殿上,好在加进一个中立之人,否则撕书之事就变成了一言堂,难以让父皇和其他官员相信不是我们栽赃嫁祸。只是这次的事办得还是有许多漏洞,事前没有料到伯秋会原封不动地退回十本兵书。”
竟允觉得既然主子开启了自我检讨,那么自己也可以小心翼翼地提点建议:“咱们好像把事情弄反了,原先伯秋侯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兵书,可这事一出,东皇不单指了伯侯去云端城书阁借《新征记》,还截了今年的茶溪春茶。”
庄旭太子咬了下嘴皮,悔道:“谁说不是呢,事与愿违啊。在父皇的心里,智无双智谋过人,可父皇偏偏不认为智无双是谋士,真可笑!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矛盾的,最常见的就是多花万钱眼都不眨一下,但多花十几钱那义愤填膺的模样,能吓死旁人。”
竟允心想,主子你就是这类人的典型啊,天天想整亲弟,天天嘴上还亲切地唤“伯秋”。
竟允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全完不一致:“就是!还有种人也特烦,成天叫孩子上进上进的,自己懒得要命。”
庄旭太子打趣问:“说谁呢?”
“没说谁。”竟允说的是自己的双亲,但又不想自揭伤疤。
停了下,竟允换了话题:“对了,如今智无双就似人间蒸发般,我们找不到,南吉也找不到,可见十几天前南吉只是过过嘴皮子的瘾,故意说快要找到智无双,跟我们玩起了兵不厌诈!”
“兵不厌诈?”庄旭太子沉思了片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面露畅快之声,“既然父皇指了伯秋去云端城书阁借书,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庄旭太子声音压得很低,竟允探过身子来,仔细听了计策。
末了庄旭太子又交待竟允将撕下来的书页以匿名信的方式让驿站送到纪官员的府上,以平息兵书被撕的调查风波。
同样的夜里,伯秋侯与陈跑也没早睡,他们在书房里说起庄旭太子。
“主子,庄旭太子总这么对您,您不觉得心寒吗?”陈跑心疼自家的主子。
伯秋侯负手立于窗前,望向黑色夜空中的弯月,淡淡道:“没什么好寒心的。”
陈跑还是气不过:“庄旭太子他不是旁人,是您的亲哥哥,哪有亲哥哥成天算计自己弟弟的,而且越来越不像话。”
伯秋侯转过身来,微笑道:“你不觉得这一次歪打正着了吗?”
陈跑想了想,一下乐了:“对啊!原先主子还在为如何名正言顺地去云端城书阁借兵书而伤脑筋,没想到经庄旭太子这么一闹腾,借兵书之事便水到渠成,浑然天成。”
伯秋侯回到书桌旁坐下:“他总算是为自己做了件正事。”
陈跑没听明白伯秋侯的话中之意,提醒道:“庄旭太子无心插柳为主子您做了件正事吧?您怎么说是庄旭太子为自己做了件正事?”
伯秋侯沉声道:“牡丹虽好,全仗绿叶扶持。庄旭太子是园中的牡丹,我是需要兵书滋养的绿叶。”
见伯秋侯在桌上铺纸,陈跑立时上前一面磨墨,一面问:“主子真的甘做绿叶?”
伯秋侯提笔轻点了墨汁,反问道:“不然呢?”
陈跑没吭气,在一旁细心磨墨,好半天才又试探地问:“既然已定了要做绿叶,那又何必冒险看兵书学习军事,白白引来牡丹的猜忌和不善?”
伯秋侯停了笔,想了想道:“他并不是真的坏,只是被皇权一叶障目。许多事情不论是事前还是事中,亦或是事末,他都是糊里糊涂的跟着感觉走,因此总是求而不得。将来他登基了,想必随便哪个野心家都会想试试自己的身手,挑战一下看似唾手可得的皇权。”
陈跑点了点头:“只是,既然辅佐君主的人能力更胜一筹……”正犹豫着该不该把话说全,伯秋侯打断了陈跑。
“每个人有每个人应守的本分。庄旭太子对我已算不错,如果今时今日我和他的身份对调,当皇权距离我如此之近时,我也很难说自己能比他做得更好。”
陈跑没想到伯秋侯是如此的心思,不由地一呆,眼前这个俊雅的同龄人,显然比自己懂得要多很多,皇权对他来说不是没有吸引力,只是他更念亲情。
陈跑并不看好庄旭太子能感激伯秋侯的善念,反倒是觉得伯秋侯这样只会让庄旭太子践踏底线,行大恶之事!
“主子明日会去云端城书阁借书吗?”
“半月之内不去。”
“这么长时间?东皇若是知晓,会不会说伯秋侯懒惰?”
伯秋侯仿佛魂穿了太子的心思:“我何时去云端城书阁,就意味着云端城书阁将会有灾难发生。”
陈跑不解:“这是为何?”
伯秋侯淡淡道:“乐溪美人计不成。兵书被撕一计,又嫁祸不成。他们心里不舒服,必会出下一计。”
陈跑心里“咯噔”一下:“下一计?”
伯秋侯“嗯”了一声。
看了看自己写的字,还算满意,脸上浮起笑意,继续道:“依他简单的行事风格,当然会将此计用在云端城书阁。我一日不去云端城书阁,他就必须隐忍一日。‘忍’是一门心法,修炼得好,有助于他处理政务,我且帮他炼一炼。”
“妙啊!”陈跑赞道,“如此一来,就算东皇问责为啥没去云端城书阁,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越是问责,越是能让主子显露出众之才!”
伯秋侯将笔一搁,往椅背上一靠,问:“这就是你的想法?”
陈跑不觉得自己如此想法有什么问题:“我的想法就是肤浅一些,可这世上肤浅的人也不少。”
伯秋侯笑了:“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凡事要做到滴水不漏,面面俱到并不容易。且行且看吧。”
伯秋侯忽又问:“可有远语先生的下落?”
“远语”,是智无双的本名,“智无双”相当于是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