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新月如钩,冷淡的光芒从破落的窗口洋洋洒洒渗进屋里,一地的脏乱。
爱了半生的男人,宠了她半生的男人,最后只是为了养熟她体内的‘圣血’,去救另一个人。他心爱之人,是个女人,也就罢了;她还能吃吃醋,偏偏那个人是个男人。这样的情敌还有着与一个人相同的名字,叫她如何能恨的起来?!黎知君,也许你救命的‘圣血’你早就知道,不是其它,而是我的命吧?
(圣血,通俗的叫法是脑晶,隐世种族---玄晶族,脑晶也是玄晶族族人的生命之源,也是死穴;圣血可治百病解百毒,有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之功效。)
汪聂,柴房好冷。
“烟画,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绝不会再让你受伤。”汪聂紧紧抱着她,绝对的保护姿势,下巴抵在她的额上,很认真很认真的承诺。
那时,他重伤,却还不忘抱紧她,给她安全感。
“烟画,你落下的泪砸伤了我的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落泪了。”汪聂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一点点吻去她的泪,说的心痛。
那次,他们闹矛盾,他在千里之外听闻她落泪的消息,风尘仆仆的赶回,只为不让她再落泪。
“烟画,你真傻,我受伤无碍,而你受伤,我会比你更痛。”汪聂哑着嗓子,靠在她耳边话语温柔。
那天,他用身体为她挡下攻击,虽然他完全可以用剑挡下,他却不愿冒险。
烟画…
烟画听过汪聂对她说过半辈子动人的情话,却从没有一句是---“烟画,我爱你。”
烟画蜷缩着身子在墙角瑟瑟发抖,明明是六月的天,却感觉冷入骨髓。那些回忆,全是汪聂对她的好,脏乱破败的柴房里,只有这些回忆还带着丝丝温暖,即使真相已经知晓,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汪府书房,密室。
“主子,烟画姑娘体内的圣血已达成熟期,该行动了。”一个黑衣人恭敬的站在梨木桌前,声音嘶哑。
汪聂摆手“不急,迟早的事。”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语气显得漠不关心。
“但公子等不了,十三年之期即到,过时无力回天。”黑衣人提醒,却掩不了语气里的急切。
“苍羽!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知君的事我比你更重视!”汪聂突然发怒,一掌拍在梨木桌上,震掉了一地的书。
苍羽好似有心跟汪聂杠上,并不惧。
“苍羽知道,主子莫不是真爱上了烟画姑娘,也是,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是个男人都会动心。”苍羽嘲讽,语调似是不甘又似劝慰:“烟画姑娘是个好女子,也许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苍羽也明白,十几年的宠爱似真似假,多多少少总会有感情,可公子才是你真心的爱人,不是吗?再不舍你终究要做一个选择的,十几年的精心布局,主子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许是听进了苍羽的话,汪聂的愤怒渐渐消弥,撑在书桌前,埋首,沉默。
苍羽的话全说中了他的心事,当初是他执意要救活知君,那局是他精心策划的,只是没有预料,自己会爱上烟画。一场十几年的骗局,从一开始怀有目的的接近,到最后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动心,总想着给烟画最美好的,忘了自己会将这场美梦颠覆,变成噩梦。
“苍羽,你先下去吧。”汪聂挥手,现在他需要时间静一静,作出选择。
苍羽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想到汪聂犹疑的样子便没出声了,淡淡的看了汪聂一眼,退出密室。
(二)
往事浮华,她在他的世界最后,只是过客。
烟画从开始的震惊、不可置信,到心怀希望、局面扭转,现在只剩心灰意冷一片的凄凉。
恨?太累太累,她也没资格去恨,汪聂对她残忍,也只是怨。
汪聂并不残忍,他的温柔分为两半,假的给了她,真的,给了那个叫黎知君的男子。
柴房外传来响动,门开了。逆着光的门口站着一个男子,衣着素净,看上去身形羸弱、病怏怏的样子,脚步倒稳,三两下就走到烟花面前,高高在上的俯视她。门又被关上,柴房里只有他和她。
烟画微眯着眼,看了男子半晌,方开口:“是你。”淡漠的语气,不甚在意,毫无半点其它表情。
“是,是我,烟画还记得住黎知君,心里定然是有我的。”黎知君灿然一笑,妩媚风情尽显,当真倾城。
“当初听到名字只以为是同名了,没诚想果真是你。”烟画回答的落落大方,定定的与他对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完全没有了当年的英气锐敏,越发像青楼里的小倌儿了。
许是听不出烟画的真实情绪,或是对烟画这番的反应不满,黎知君气恼的咬牙,握紧的拳头自进来后就没松开过。
“恨吗?你爱的男人爱的是你曾经爱过的男人?”分不清是报复还是炫耀的一句话,柴房里充满了硝烟味儿。
“恨,有用吗?”烟画漆黑的瞳仁里露出几许茫然,又带着几分看破红尘的沧桑缓缓说道:“我十几年的爱都给了他,如今一朝破碎,恨又能如何呢?我只等着让自己心死,这一切也就化作了过眼烟云罢。”
黎知君顿觉揪心般的疼痛,又被她这态度掀起了噬骨的恨意,他咬牙切齿地嗤笑:“你倒是看得透,那你欠我的怎么还?江鱼的死谁来赎罪!?”说着,黎知君激动得一把捏住了烟画的喉咙,表情狰狞地说:“我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全都因你而死,尤其是汪聂!”说完,黎知君像是享受到了报复的快意,疯狂的大笑了起来,捏着烟画喉咙的手也松开了。
烟画捂着被黎知君掐出红印的脖子咳嗽,被黎知君捏着喉咙几乎窒息的的她连挣扎都不愿,却因黎知君的话面色忽变,如一道惊雷在她的脑海中爆炸。黎知君十分清楚她如今最在乎的是什么,果然蛇打七寸的报复手段还是他惯用的。
如愿的在烟画脸上看到了想要的表情,大约也笑累了,黎知君满意地离开了,小小的柴房里又陷入了让人心慌的安静中。
后来的两天,总有人在柴房外传着府外陆续有人死亡的消息,期间烟画也提过要见汪聂的要求,均被拒绝。
蜷缩在柴房角落里,烟画脸色苍白,时隔多年,自己还是这样无用,她痛恨死自己的弱小了。
白子皙、碧紫萝、莫纤芊、于良...一个又一熟悉的名字传来死亡的消息,这些好友一个接一个地因为自己而死亡,烟画从开始的落泪,到后来的麻木平静,她将所有悲伤都深深藏进了心里。
(三)
在遇到汪聂之前,烟画更早就认识了黎知君。
烟画和江鱼生来就定了娃娃亲,两家又是房屋相邻的邻居,自小青梅竹马长大。黎知君是后来搬到镇上的,住在他们两家的对面,正对着烟画家,斜对着江鱼家。
黎知君搬来镇上的那天,身边就带了一个书童,行李连半个马车都没装上。烟画和江鱼好奇的站在自己门口看这个新搬来的邻居,烟画对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小哥哥一见钟情。
“江鱼哥哥,新邻居好漂亮,生得比你好看呢!”
那时的烟画虽然自小就知道自己和江鱼是定了娃娃亲的,对于青梅竹马长大的江鱼,烟画更多的是哥哥一般的依赖。
搬到镇上之后,黎知君也在镇上唯一一家私塾读书,和江鱼成了同窗。江鱼受烟画所托,对新来的黎知君多有照拂。
“江鱼哥哥,听说对面漂亮的黎家哥哥要到你的私塾读书,你可要多多照顾他。”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黎知君的身世,据说是家道中落,父母皆亡,听得烟画眼泪汪汪,很是心疼,不止一次跟江鱼说,要多多照顾这个漂亮的黎家哥哥。
也许是江鱼因为烟画所托对黎知君太多照顾,给了脆弱时期的黎知君很多的温暖,黎知君爱上了江鱼。
烟画江鱼黎知君三人时常结伴出游,烟画喜欢黎知君,一段时间成了黎知君的跟屁虫。对于烟画的喜欢,情窦早开的黎家少年心知肚明,烟画与江鱼是娃娃亲的事也知晓,也因此黎家少年非但没有被烟画感动,反而很是厌恶烟画。
江鱼喜欢烟画,自小便喜欢。只要是烟画想要的,他一定会给,只要是烟画提的要求,不管有理无理,他一定答应。
江鱼和黎知君是同窗也是邻居,他和烟画一样,对这个身世凄惨的黎家少年很是同情,因为烟画一向善良,所以在烟画几次三番让他照拂黎知君的时候,他没有察觉到自己认定的媳妇儿爱上了黎知君。
黎知君文采出众,江鱼和他很是聊得来,同窗一月就成为了好兄弟。
在察觉到黎知君明确厌恶烟画的态度的时候,江鱼以为有误会,还约了两人到酒楼,希望解开误会能够和好,毕竟一边是好兄弟一边是心上人。
经过酒楼和谈之后,江鱼才后知后觉的知晓,自己的心上人喜欢上了自己的好兄弟,所以好兄弟对于他心上人的追求表示厌恶。
烟画被黎知君厌恶的态度所伤,一份始于颜值的喜欢也日渐磨灭。酒楼和谈之后,几乎足不出户,除了江鱼时不时的看望,烟画和黎知君很少再有碰面。
黎知君搬来的第三年,镇子被恶人血洗,本来他们三人各自都躲藏得好好的,因为烟画太害怕发出了声音,被恶人发现,江鱼为救烟画和恶人同归于尽了。看着江鱼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幕,黎知君几乎心疼的无法呼吸,也成了烟画心里多年的梦魇。
那天,江鱼死亡,黎知君失踪,烟画被及时赶来的族人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