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很讨厌纪重商,因为我被父亲接回纪府的第一天,他就当着我的面说:“我只有阿阿一个妹妹,也只承认阿阿是我的妹妹,你这个外面回来的乞丐,识相的就赶紧滚出纪府,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当然不怕他,我一个五湖四海漂泊多年的人,力大无比人脉宽广,就算离了纪府我也多得是地方去,可凭什么?我身上也流着纪府的血,同为纪府嫡系后辈,他们在纪府锦衣玉食地长大,我就要在外流浪吃苦自力更生,我偏不走!
于是,我朝他扬了扬下巴,挑衅一笑。
父亲当然没发现我的小动作,因为他已经上前一步,大吼一声:“混账!”令家丁将他押回房间禁足面壁。
纪重商被押走时还梗着脖子放狠话:“纪上舟,你有本事就关我一辈子,否则我说到做到!小乞丐你给我等着!”
说实话,我实在不理解他这样的做法,明知会徒惹父亲厌烦又解决不了问题,被罚了百八十次了,也没半点儿长进。
父亲转头就安慰我:“皎悦,别担心,你哥哥他只是和阿阿感情深厚,一时无法接受,今日之言不是有意的。”
我抿了抿唇,通情达理道:“没关系的,我不会放在心上,毕竟是阿阿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父亲,我还是不改名了,改姓就好,被人叫了十三年的皎悦,忽然改了我不习惯。”
父亲楞了一下,道:“好。”
继纪重商不欢迎我之后,母亲其实也不欢迎我。
我看得出来,母亲只是将对我的不喜爱尽数收敛起来,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心里门清着呢。
也许在母亲和纪重商看来,他们朝夕相对爱护有加的阿阿才应该是纪重角(jue),不管是从感情上还是才华上来讲,我都无法与阿阿相提并论。
就好像,我是一个要抢走阿阿身份和名字的外人。
可是他们忘了,这一切本就是属于我的。
母亲和纪重商这个哥哥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不在乎。
如果不是血缘牵绊,我从来都不会有机会踏进纪府半步,归根结底,各取所需。
反正我有自己的家,有班泉和妙妙,他们实际才是我的家人,比亲人更亲。
在回纪府的一个月后,我再次遇到纪重商,他依旧对我骂骂咧咧,还要履行他见我一次打我一次的狠话。
我渝皎悦是谁?从小就混迹街头,为了一口饭和欺压百姓的小混混干架的,近五年来从无败绩,我会怕他?
于是,我和纪重商打了一架,结果是我差点儿就输了,幸好我机智,阴了他一脚才反败为胜。
不过打架的时候,父亲不在家,偏心的母亲自是不会公平裁断此事。我看着纪重商脸上的伤,虽然打赢了,却还是灰溜溜地跑出了府。
这可不是我没骨气,要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出府后,直奔家中,投奔我的小弟班泉。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见他了,自打回了纪府,母亲管得甚是严格,寻常压根儿就没法子出府,也就再没见过班泉了。
“班泉,快开门,我回来了。”我大力敲打着门,这屋子原本是个破庙,被我和班泉整改成一个遮风避雨像模像样的结实屋子,还围了一圈结实的篱笆收拾出一个小院子。
敲了半天没人应声,我扯着嗓子喊:“班泉,妙妙,快开门,你们老大回来了,再不开我就踹门了啊!”
这一喊果然奏效,班泉噌噌噌地就跑出来给我开了门,面上却是凶巴巴的:“你来做什么?你该回纪府做你的千金小姐,我这个小破地方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没在意他的阴阳怪气,老大就要有老大的胸襟,我挥挥手道:“快让开,这是我家,我想回来自然就回来了。”
班泉仍是拦着不让我进去,横眉竖眼的说:“回你的纪府吧,这是我家,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破庙。”
“班泉,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老大我好心回来看你们,你就这样对你老大啊?”我叉腰瞪着他道:“我再说一遍,这不是破庙,这是我们一砖一瓦修葺出来的家!”
“是破庙还是家,都与你纪小姐无关!”
“班泉,你是不是皮痒了找打?”
“打就打,你以为我还怕你啊?”
于是我和他在院门前打起架来,他下手是真狠,疼死了!
我满心欢喜地投奔班泉,结果他居然敢不收留我,于是我和他也打了一架,我又输了。
“妙妙,快给你悦姐姐开门,你哥他疯了!”被他关在门外,妙妙躲在屋里不理我,喊了几嗓子我就放弃了。
“快走吧,手下败将。”班泉打赢了就把院门关上,我踹了两脚门,门没踹开,脚疼。
我第一次痛恨当时为何要把院子建那么结实,踹都踹不开。
我捂着脚靠着门口坐下来:“班泉,班妙妙,你们有本事今天都别出门,我就在门口等着!”
“你愿意等着那就等着,我们今天还就不出门了!”
我想了想,班泉和妙妙生气,应当是为我不辞而别回了纪府一事,可我也没办法啊,当时在街上直接就被拦住带回纪府了,我当时又不知他们好坏。认祖归宗之后没派人告诉他们,还不是因为我心里把这里当成退路了,所以也就没告诉他们。
于是,我在门外解释,说得喉咙都干了,也没人给我开个门送个水啥的,好说歹说都不相信我。
班泉是翅膀硬了,心也硬了,要不是我和纪重商打了一架负了伤,我会输给他吗?见我带伤来投奔他,居然也好意思我动手,还赢了。
也不想想,当年江北大旱,要不是我,他班泉和她班妙妙早就见黑白无常去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下来,班泉和班妙妙居然真得不给我开门。
身上带伤又走了十几里地回来,又累又饿,我可没工夫和他俩耗下去了。
算了,等他们消气了再说。
我站起来,拍拍衣裳,往就近的村子去。
凭我如今这一身穿着打扮,还是能轻易找着一户人家借宿休息的。
然而,天黑得比我想象中快,今夜也是倒霉,乌云遮了月亮,天地一片黑黢黢的,不辨四方,只能摸黑前行。
没走多远,脚下踩空,掉进一个大坑里。
摔下去的过程中,我还留心数了数数,这坑多半不会浅到哪里去,摔下去不断个胳膊断个腿或者肋骨什么的,都对不起这洞的深度。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砰’地一声落地,一只腿不知道磕在什么上头,摔断了一条腿。
我真是个乌鸦嘴!这一下,疼得我眼泪直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