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在睡?!”风铃的声音
“啊,抱歉。昨天实在忙到太晚了……这不天还没亮吗?我要保证一天八个小时的睡眠……”欧阳涯倒头就要再睡过去。
少年信仰早睡早起,但昨晚各个房间的少爷小姐都不老实,而老板娘却破天荒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第二天就是升仙大会了,当然要最后捞一把——以致少年干活干到下半夜。这就不是他的错了。
风铃上前一把扭住他的耳朵,大吼:“你再仔细看看,太阳晒屁股了好不好?升仙大会都已经开始了!你起来看看店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欧阳涯一个激灵,“什么?!”
“要不是看在昨晚你表现还不错,谁还好心提醒你?”
少年忙披上外衣——幸好昨晚太累,没把衣服脱光——提起打点好的行装冲出门去。
“其实啊,行李留在这也行,选上了用不到,没选上还得回来拿……”目送欧阳涯离开,风铃自言自语道。
当欧阳涯赶到原本是悬崖的会场时,升仙大会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只见万丈高崖之上,一架金板吊桥直通云霄,没入云雾。各色服饰的少年少女正有序地走上金桥。至于让这些高傲的贵族如此听话的原因,应该是桥入口一边一个,镇墓兽一般的持剑弟子吧……
总之,踏上这桥,就走上一段崭新的人生了。欧阳涯,一想自己终将于十四岁这年,迎来的蜕变,心中感慨万千又期待万分——前方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呢?
嗒。走上金桥,少年只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得到加持,本来昏昏沉沉的起床气一扫而空。自带醒脑加体力恢复?不愧是仙人的手笔!
一边走着,欧阳涯一边观察着四周。周围同路而行的男男女女似乎都比自己要小,但即便如此,谁也说不准人群中会不会有王陆那样的怪物。
一想到王陆,少年不禁思绪蹁跹。
王陆啊王陆,虽然比自己还小两岁(王陆并不知情),但那份计谋,那份从容,却是见所未见,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风铃在他的帮助下卖出萝卜之后,三番五次地往他房间里跑,也不知是否塞给他什么报酬——从老板娘之后对欧阳涯的态度来看,这是极有可能的,毕竟没帮上什么忙的他都有极大的优待,更何况主谋王陆?当晚,欧阳涯偷偷给王陆送饭时,惊讶地发现那个国师之子正呆在他的房间啃萝卜。少年登时就什么都明白了——都是套路啊!
走着走着,欧阳涯却撞见一群人围着什么。再靠近些,发现原来是一个小喷泉一样的物件,周围的人正……凿着这桥?!
“喂喂,这什么情况?为什么祸害这桥?”
“啊?”一位皇子打扮的人抬起脸来,虽说现在他正没品地趴在桥上,毫无身为皇子的尊严。不咸不淡地瞅了欧阳涯一眼,那人又迅速低下头忙活,“哦,新来的?喏,那有个五行转换器,这儿的人都忙着凿些金桥上的金子换水呢。”
少年被这言论雷到了。这,这什么价值观,拿金子换水?还是金桥上硬抠下来的金子?!这和焚琴煮鹤有什么区别?!再说人家仙长能答应?桥头的弟子也不管管?
当然不会管,毕竟人家只收到维持秩序和保证众人性命的任务。
“那……您能看出这点,一定也做了不少研究吧?”欧阳涯皮笑肉不笑。
那皇子专注于凿金,显然没注意少年的语气变化,轻描淡写地说:“倒也不是我,先前有一个棕衣服的少年告诉大家的。”
欧阳涯听到这,心里大致有了数,这次真憋着笑问:“那少年是不是眉心有块胎记?”
“对对对,还是筝形红色胎记,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抬头向四周看看,这里没一个棕色衣服的人。
被耍了啊,你们……欧阳涯开始担心起九州新一代青少年的智商状况来——人家告诉你件破事你还挺开心地耍起来了,这会人家指不定都通过这金桥了,你们还在这挖挖挖……本以为自己起晚了会优劣势,没想到自己的竞争对手都是些憨……
算了算了,还是赶快赶路吧,自己也浪费不起时间啊。
为什么这么在意时间呢?因为个把月来,欧阳涯端盘递碗,也掌握不少情报。其中就有所谓“升仙大会”不是什么公益活动,而是面试考试之类。毕竟参会的人这么多,灵剑派就是再超品,也不可能全养起来。那么作为考试第一关,这金桥的作用只有一个了——筛选。
据欧阳涯估计,要么就是先走到尽头的有优待,要么就是这桥干脆就没有尽头,看各位能坚持多久。若是前者,那些“凿金人”已处于绝对劣势:若是后者,那些人恐怕已经在淘汰者名单里了。
王陆啊王陆,真有你的。
不知又走了多远,欧阳涯已感觉自己行至云端,周围的人渐渐少了,这让他有种太空漫步的错觉。
少年的体力没有这么好,能走到现在可以说全靠金桥的加持——话说这些人在金桥的加持下还坚持不下来,平时是有多缺乏锻炼?
不过,欧阳涯不知道的是——
灵剑山,凌虚殿。
掌门风吟与传功长老刘显、掌邢长老方鹤共同注视着凌虚镜中的影像。
凌虚镜者,上品灵宝也,上至灵剑山巅,下至灵溪镇底,无所不知,无微不查。众长老便是通过它时刻关注着一中仙苗,发掘人才。
“这次大会如期召开,还是多亏了你们呐。”正中中年男子摸样的掌门率先开口道。
“哪里哪里,若非师兄设计的金桥,今年怕又得我们亲自把关,这么多人看过去,鬼知道要忙多久。”一旁白发苍苍的刘显接话道。
虽说灵剑派内门外门掌门长老的秩序森严,但其实整个门派上下并没有那么拘谨,甚至外门弟子都能当面开掌门的玩笑。各长老和掌门之间本就是师兄弟,平时在一起共事称呼就更随便了。
“刘显!亏你还是传功长老,说出这话来。若你消极怠工,我便代表掌门扣光你这个月工资。”满脸皱纹的方鹤板着脸,眼神却滴溜溜转个不停,不知这话是认真还是玩笑。
“可别,你罚王舞的那些灵石还不够你花?我不过一句玩笑,你到打起我的主意来……”
“我哪有?你……”
“好了好了,再闹下去,好戏都要错过了!”风吟话音一落,二人马上安静下来。
只见画面上一群人围着一个喷泉似的物件,一个棕衣少年带着个书童在人群前说着什么。
“原来有这东西来着?”刘显捋着胡子问。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五行转换器不是我送给铃儿的玩具吗?”风吟也有些疑惑,“铃儿也不是会捣乱的孩子啊……”
“还用想,肯定又是王舞呗,小风铃被她坑得次数还少吗?”方鹤鼻子一哼,下了结论。
“不过这次倒还有点意思,你们看,那些人都被棕色衣服的少年蒙住了,这下可拉开距离喽。”风吟示意不必追究。
“唉,这个后来的青衣小伙没上当啊,看来聪明人还是有的。”
“那个白衣也没有,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目光短浅。”
“方鹤你是不是针对我……”
“哪有……话又说回来,师兄,就任由那些蛀虫凿下去?多少也得要点赔偿吧?”
“不必了,本来也没什么稀奇的。”
“那怎么行?要知道,你设计的这金桥玄妙之处就在于走在上面的人会收到越来越沉重的压力,而天赋越高,越容易得到灵气滋养补充,因而简单的把人的天赋具现为所走的路程。更别说高于十二岁就自动屏蔽的功能了。万一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凿坏了灵力回路……”
“师兄的工程质量,你还信不过?”刘显瞟了方鹤一眼。
掌邢长老当即就炸毛了,“刘显!不要以为你飘渺峰马上要壮大实力,你有再多弟子,生杀奖惩可都在我手里!”
这时,风吟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安静!”
出什么事了?两人一齐向凌虚镜看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活了三百多年的两长老都到吸一口凉气——这一帮人是有多智障?!
原来有个人凿了太多金子,小山般一堆搬不动,自己又不知不觉间挖得距转换器远了些,便打算直接将转换器搬过来。哪知这转换器内含符文成千上百,重量不一般,那人又把附近的桥面造的坑坑洼洼,于是一脚踩空,把转换器摔了出去。
这一下,转换器底朝天扣在金桥上,霎时间,以转换器为圆心,整个金桥迅速化为清水。几个专注刻金的精神小伙当时就掉下山崖,若非那两个黑白衣服的弟子,恐怕这会儿连全尸都找不齐了……
欧阳涯这边已经远远可以看到尽头,正认出前面三人分别是王陆和他的书童王忠,以及王陆入住那天问出准入卷存在的青衣少年海云帆。
刚要跑过去打招呼,一阵凉意钻入少年的脚心。不知为何,此刻欧阳涯竟读出脚下金桥的情感,它在恐惧,在痛苦!少年回头一看,正见天边一条白线。现在,脚下的感觉一如针扎,像是哭诉,像是警告。少年再定睛看去,那哪是白线,分明是金桥化水的余辉!
那帮人搞什么飞机?!
“走!”
来不得半点迟疑,欧阳涯飞奔到王陆三人身边大喊。
“什么,这么急要拿第一啊?我九州第一冒险者让你个第一也不是不行……”
“王陆兄,别贫了,快听他的,跑啊!”海云帆向后一指,丢掉儒雅的形象就窜上前去。
“怎么连你也……哇草!”看到飞速向自己靠近的边缘线,王陆一个没忍住就爆了粗口,拨掉身上的行李,提起书童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原地——王忠天资不佳,半路就喘了起来,所以行李反而是王陆背。
终点仍比想象中来的远,怪不得王陆走到这里没一鼓作气到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行进了近两公里,欧阳涯最终抢在死神来临前踏上了对岸的实地,神奇的是,他竟没感到任何不适,体力依旧饱满。
不多时,小海也脱离苦海,不过他一上岸便趴到地上呕吐起来,看来累坏了。
王陆反应最慢,又提着跑不动的书童,这会儿真的是在与死神搏斗。有几次,分解线都擦到他的后脚跟,看得欧阳涯一个心惊胆战。
终于,里对岸还差几十步,但分解线也已近在咫尺。危急下,王陆一把将王忠丢了过去,不偏不倚正砸中小海,随后自己双足一蹴,借惯性信仰一跃……华丽地在距岸边半个手掌处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