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又去了那公司二次,每次没说几句话就被轰了出去,前台甚至楼下的保安都认识他了,所以第三次去的时候保安直接没让他进楼。他给前台打电话,前台一听是他的声音就挂掉,在网上搜了公司邮箱,发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但没收到任何回音。12月14号晚上,他歪戴着原本用来当信物的帽子,在一个破旧的旅馆里看着MP3里李姓导师慷慨激昂发表演讲的视频,他觉得有点假,太假,这次自己来太冲动了,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素不相识,只在电视上见过的人身上,也许真的只有他这么幼稚、这么单纯、这么傻的人才会这么干吧。
第二天,他去了长城。思考了一晚上,他觉得见李姓导师无望,且他现在也不想见了,而一直待在北京也不是办法,那就只有打道回府,从长计议。但来北京了,怎么着也得去长城溜溜,到京华大学看看,前者是国家的形象,后者是全国无数学子心中的圣地。在长城上,他没有耳罩,没有手套,衣服也很薄,凛冽的寒风把他的脸刮得乌青,但他的内心是火热的。一马平川、枯草低树,远处的延庆城就像几个蒙古包,恍惚间让他回到了金戈铁马的时代。再远处,苍茫的山脉如一条巨蛇横亘在天地间,“山舞银蛇,原驰腊象”“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此时,只有这首《沁园春·雪》在耳边响起。我可以靠自己,不需要靠别人,我有能力,有魄力,能够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李建东双手高扬,怀抱世界,几乎要呼喊出来。
他本来没想过考研的,前几年只想着毕业后找个好工作,但京华改变了他的想法。离开北京的前一天,他先坐公交,再坐地铁,去京华大学。从地铁站出来后,他沿着路一直往西走,走了大概20分钟才看到标有“京华大学”的路牌。他拐进路牌所指的那条路,又走了几分钟,看着前面人越来越多,很多人在拍照,再走了两步,他终于看清了,那就是京华东门,古色古香的、多少学子魂牵梦萦的京华大学东门。
京华东门那时还不查身份证件,他径直走了进去。先去了著名的,在课本上多次出现并要求“朗读并背诵全文”的镜湖,在湖边坐了很久,湖的另一头有人滑冰,临湖的路不时有情侣走过,他分不清他们是学生还是游客,但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太阳快落山时,他离开湖,从一条小路走进了南边的教学区和生活区,当时正是晚饭时间,路上全是京华的学生,背着双肩包,有说有笑,熙熙攘攘。来京华前,他以为京华学生周身一定是放着光的,现在真正看到了,周身虽然没有放着光,但那种气质、那种自信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他走在他们中间像个异类,逐渐地自卑起来,我曾经也有这样的机会的,只要我好好努力,即使不在京华,即使只在锦城学院,我也会跟他们一样充满力量,一样朝气蓬勃。
考研吧,他想。别人能上京华,为什么我不能,高三时拼了一年上了本科,我再拼一年,不一定就上不了京华。一年不行,我拼两年,两年不行,我拼三年,京华是全中国最好的大学,自由、开放、包容的精神激励过多少人,这里也走出了多少对中国影响巨大的革命家、科学家、思想家、企业家、作家,它值得我为之奋斗,值得我追梦。相比之下,李姓导师的“这个大时代就是年轻人的天下,只要敢想敢干就必定能成功”算得了什么,那太空洞了、太浮躁了,在京华的厚重、深邃、广阔、博大、高远、奋进前根本不值一提。
李姓导师鼓动了他来北京,虽最终连公司门没都没让进,却间接激发了他考研的欲望,由此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北漂生涯,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他的“精神导师”吧。2006年12月19日,火车从华北平原、黄土高原呼啸而过,当进入秦岭山区时,他心中已形成一个明确的计划。我一定要考研,今年是来不及了,那就明年、后年,京华难考,我不能急躁冒进,需先找一份工作,边上班边复习,在养活自己的基础上追求梦想,而且我也要再去北京,那里机会多,离京华近,有更多可能。他已定下目标,但最初一年还是受到多种诱惑,进游戏公司和刘俊豪带他创业就是其中两种,以至于刚出社会就频频受挫,只是越受挫这个目标越清晰。